第118章 破虛妄

◎拙荊身子虛弱,正對我百般依賴◎

弘曇當年與陸九郎鬥過縛絞,涼州之戰也曾見過,那時可萬沒想到,這人會重歸河西,成了韓七將軍的夫婿,這一番糾纏歷經多年,也不知是緣是孽。

陸九郎如今成了白身,心情卻似頗好,還招待弘曇喝了一頓,以豆幹與炸花生下酒。

河西的僧人禁葷不禁酒,弘曇酒量也很不錯,二人喝得微酣,再度起興,在前院鬥起了縛絞。石頭一幫人激動不已,看得狂呼亂叫,直到給陸九郎罵了一句,才想起後院的將軍還在睡覺,一個個成了麻雀,改作竊竊私語。

幾場鬥完互有勝負,陸九郎出了一身大汗,頗為暢快,將看熱鬧的通通攆了。

弘曇與他不算熟,經此一鬧,隨意了許多,不覺問出來,“你昔年說走就走,為何又決意回來,明明已在中原建功立業,聲名顯揚,就甘心一朝盡棄?”

陸九郎提壺倒茶,不甚在意,“虧你是個和尚,講什麽功業,難道不知那些全是虛的?”

弘曇雖是僧人,入寺為家族安排,長年習武爭強,在厚土軍任要職,除了念經食素,與世俗差別不大,登時給他一噎,轉而謔道,“阿彌陀佛,陸檀越極具慧根,很適合當出家人。”

陸九郎笑起來,呸了一聲,“老子屬狼的,這輩子都要吃肉,剃個鬼的光頭。”

弘曇也笑了,“似你這般強橫,只有韓七將軍敢收,佛祖可懶得理。”

冬日裏晴空高遠,日頭照人,一陣寒風刮起細小的黃塵,陽光下散如萬點金芒。

陸九郎靜靜的看,“還是習慣河西的風,又幹又冷,提勁。”

他的神情有點懷念,眉眼仍是俊銳桀驁,氣息卻溫和多了,弘曇越看這人越覺傳奇。

陸九郎卻又道,“蕃人不會就此罷休,狄銀的聲望極高,如今戰死,蕃軍定會復仇的。”

弘曇回過神來,“家師也如此說,確實得提前防範。”

陸九郎淡道,“五軍只余四軍同盟,銳金軍如此異心,別說打蕃人指望不上,沒準還要在背後捅刀子,觀真大師可有良策?”

弘曇也不隱瞞,“家師已致信裴佑靖大人,邀他來肅州一晤。”

陸九郎一嗤,“這老家夥已沒了心氣,邀來何用,五軍還能親過他的手足兄弟?不如早做打算,再任裴家篡動下去,必成河西大患。”

弘曇默然,無奈道,“裴家四爺繼續當家,未來確實不利,但對盟友揮兵也非義舉,所以家師才想勸說裴大人出山,要不是喪子之痛過深,以他的心智與決策,裴家絕不至於如此。”

陸九郎冷冷道,“我看不必指望了,那老東西將兒子寵成廢物,又逼著他上陣逞能,難道不是自找的?裴行彥幸是死得早,還算全了體面,不然做出來的蠢事也不會少。”

弘曇知他當年有奪妻之仇,對裴家恨之入骨,不好再說下去,改道,“小韓大人夫婦將抵肅州,要來探韓七將軍,假使你有所不便,我可以安排到別處暫居。”

陸九郎一口拒了,“不必,兄嫂哪能親得過夫妻,拙荊身子虛弱,正對我百般依賴,要我哄著才肯進食,我必須寸步不離。”

弘曇可是聽過韓平策在涼州堵門揍人的傳聞,才好心如此一問,聽他這樣不要臉的吹噓,實在無言以對,啞了半晌,終提起來,“沈相公子所遣的人,韓七將軍當真不見?”

陸九郎一聽就有氣,兩地相隔萬裏,沈銘還要打發人來見,誰知存的什麽心,“前次不是已經拒了?不見!”

弘曇遲疑片刻,還是不忍,“那位楚姑娘稱是生死大事,還持了沈相公子的書信。”

陸九郎一怔,他早將沈銘的一切查了個底掉,疑心頓起,“楚姑娘?她生得什麽樣?”

弘曇一時語塞,竟想不出如何描述。

陸九郎很是通透,“是不是生得杏眼櫻唇,纖姿嫵媚,肌膚似玉骨冰膩,衣發幽香獨特,男人一見就心神蕩漾?”

弘曇莫名的紅了臉,也不知在窘什麽,“正是如此。”

沈銘竟將南曲的紅顏知己托過來?陸九郎放下提防,一琢磨猜出個七八分,擡眼一見弘曇的情態,一個沒忍住,登時笑了出來。

韓平策從西州帶兵歸來,處置完一大堆軍政要務,已入了臘月,年底萬事紛繁,他仍是強行擱下來,攜妻子出行。

此行既是探望妹妹,也要撫慰肅州,還帶了一肚子對陸九郎的氣。

這不知恥的狗東西勾得妹妹有了身子,還不放過,竟追來了河西,也不怕朝廷責問起來,牽連韓家要枉擔多少幹系;更不提韓七將軍有孕且有夫婿的消息,已經從肅州遍傳沙州,多少人都來打聽,詢問是哪家才俊,紛紛要補送賀禮,韓平策何等尷尬,只能含糊以對。

另一則更惱,妹妹要安胎不能返家,韓家送了幾拔人來照應,大半給陸九郎退了,男人哪懂如何照顧孕婦,他一番花言巧語,哄得妹妹聽信安排,誰知受了多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