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寶玉二托晴雯

夜色仍未消褪。

銀蝶摸黑點上燈燭,這才招呼焦順起身,半跪半坐的給他套好了褲子鞋襪。

焦順踩實了下地,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忽然聽到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動靜,便走到窗前推開半扇向外觀瞧,果然是下雨了。

“呀~爺快關上吧!”

銀蝶剛取了外套,回頭見狀忙上前把窗戶掩了,嘴裏埋怨道:“明兒就是八月節,您要是著了涼可怎麽好?”

“我又不是寶玉。”

焦順隨口回了一句,乍著膀子讓銀蝶披衣,不經意間掃向燭台旁的佛龕,卻見供桌上除了果盤香燭,還擺著個厚厚的坐枕。

燭火映照下,那枕頭上鵝黃色的桃型淺坑裏,正泛著異樣的水光。

嘖~

這玩意兒算不算求子用的法器?

銀蝶給焦順穿好了外套,擡眼見他打量那坐枕,便嬉笑道:“除了這,還有搭腿用的山字架呢,足有兩尺多高——太太嫌那玩意兒倒吊的慌,就沒讓擺上。”

這倒也沒什麽,畢竟是講究母憑子貴的世道,搞些助孕的東西出來不足為奇。

只是這東西卻是從廟裏淘來的,據說棲霞庵的大師們還專門給開了光。

出家人整日裏鉆研這些玩意兒……

怪道那古書話本裏,和尚尼姑都是風月老手呢。

整理好儀容,焦順自梳妝鏡前起身,又自顧自摘了蓑衣鬥笠,接過銀蝶手上的,正要推門邁入風雨中,忽又回身問:“我帶著雨具走了,你們主仆兩個怎麽離開?”

“爺只管放心去吧。”

銀蝶指著裏間道:“太太有件帶兜帽的披風,若是雨一直不停,我披上它去取了傘來就是。”

焦順這才推門而出,順著院外偏僻的甬道,繞至西北角門處轉入了大觀園內。

雨幕中四下昏慘慘一片,但遠處仍能望到幾處光亮,顯是工人們正加班加點的冒雨修築——好在明天就放假了,不然焦順也沒法兒與平兒相約老地方。

焦順為此專門繞路去那洞中轉了轉,見裏面並沒有滲水,這才放心的離開。

這一耽擱,天色倒漸漸亮了起來。

等從榮國府後門繞至家門口,遠遠就見那內子墻下站著四五個人,當中一人頭上罩著紙傘,身上披著蓑衣鬥笠,裏面還裹著皮料子防風雨的大氅,細瞧卻正是大病初愈的賈寶玉。

兩下裏襲人秋紋、麝月碧痕,都是一臉的憂愁忐忑欲言又止。

冷不丁瞧見焦順從後門處走來,襲人也顧不得多想,忙迎上去道:“焦大爺這是打哪兒來?倒也巧了,快幫著勸一勸寶玉吧!他近兩日才剛好些,這下雨天再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我昨兒在東府裏吃酒,就睡在那邊兒了。”

焦順邊隨口敷衍著,邊越過她看向寶玉,卻見這癡公子正呆愣愣的望著自家院門,一副魂不附體的架勢,壓根就沒有發現有人到了跟前。

遂沖寶玉一揚下巴,問襲人道:“這又是怎麽了?”

“嗐!”

襲人滿臉苦澀:“還不就是為了晴雯,您也知道,那原是他的心頭肉,今兒四更天起來就念念叨叨的,鬧著非要過來,來了卻也不讓叫門,就在外面傻呆呆的站著!”

不等話音落下,秋紋又在一旁插嘴道:“也不是頭一回了!越是雨雪大風天的,二爺就越是要作妖……”

襲人搡了她一把,她這才連忙收了言語,眼中臉上卻仍是是幽怨不減。

晴雯舊日裏仗著寶玉寵愛,可沒少與秋紋等人爭風吃醋,真要論起來,除了賈寶玉之外,滿院子真盼著晴雯回去的,只怕是半個都沒有。

焦順聽襲人話裏的意思,倒像是在暗示自己主動把晴雯還回去。

可他焦爵爺收用過的雛兒,那肯再拱手送人?

當下只做不知,徑自走到賈寶玉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拱手笑道:“多日不見,寶兄弟總算是大好了。”

賈寶玉這才如夢初醒,慌不叠還了一禮,訕訕道:“怎麽還驚動焦大哥了,我、我也沒見你們家開門啊?”

說著,他又忍不住去看焦家的大門,滿眼的期盼之色。

“我是剛從外面回來。”

焦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寶兄弟這回來,莫不是要給晴雯收屍的?”

“收、收收收屍?!”

賈寶玉登時嚇的面無人色,若非一旁麝月及時扶住,險些就癱倒在地,他掙紮著擡起胳膊,指著焦家道:“她她她……”

“她如今倒還好,估摸著這時候也該起來做事了。”

聽了這話,賈寶玉顫抖的手登時僵在半空,張大了嘴一臉愕然的望著焦順。

“二爺?二爺!”

襲人這時也忙繞到了賈寶玉身邊,一面連聲呼喚著,一面埋怨焦順道:“焦大爺不幫著排解也還罷了,卻怎麽偏要戲弄他?!他是最愛較真兒的一個,就沒事兒還要多想呢,聽了您這幾句話,只怕他回去又要鉆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