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大昏【完】

卻說龍禁衛們查問了大半天,除了幾處莫須有的疑點,並不曾找到什麽實證。

為首的校尉見再蹉跎下去,也未必能有什麽進展,便把命人將口供封存了,準備帶回鎮撫司衙門呈交。

不想剛到了街上,忽就聽東跨院那邊兒哭聲震天,那校尉忙勒住胯下坐騎,揚鞭喝令道:“速去查問!”

話音未落,左右便有人策馬馳奔榮府東跨院,不多時又倉惶來報:“大人,是一等將軍賈赦賈恩侯死了!”

“死了?!”

那校尉瞪大了眼睛,急忙追問:“怎麽死的?!”

“聽說賈將軍早已病入膏肓,今兒原想借著女兒出嫁沖喜,誰知……這大喜大悲之下便一命嗚呼了!”

那校尉聞言臉色難看無比,他原是奉旨辦差,無論榮國府最後如何,也不至沾染太多的因果,但賈赦如今這一死,事情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榮國府若就此一蹶不振倒還罷了,若是扛過了這一劫……

“大人。”

他這裏正暗罵晦氣,那探馬又問:“咱們要不要派人前去……”

按理說這正查奉命查問榮國府呢,賈赦突然就死了,合該去查驗一番才是。

不過那賈赦臥病在床足足半年之久,此事人所公知,如今大喜大悲之下一命嗚呼卻也沒什麽好奇怪。

因此那校尉猶豫片刻,搖頭道:“且不要輕舉妄動,等我稟明上峰再做計較。”

說著,又回顧左右道:“我走之後,爾等不妨稍作忍讓,如今喜事變喪事,若再鬧出什麽來怕就不好收拾了。”

等左右齊聲應了,他嘆一口氣,這才沉著臉策馬揚鞭。

與此同時,賈母院中。

眼見老太太苦了半日,終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賈政長出了一口濁氣,領著眾人退出門外,又喊過賈珍、賈璉道:“我如今心亂如麻,況且老太太這邊兒也離不得人,家中的事情你們兩個且先和三丫頭商量著辦。”

賈珍賈璉剛要躬身應下,忽就見東跨院的管事秦顯披麻戴孝,一路哭天抹淚的朝這邊兒跑來。

賈政關心則亂,當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虧得賈珍賈璉左右扶住。

眼見那秦顯沖到近前跪倒磕頭,賈政等不及他開口,便顫聲問道:“可是、可是寶玉……”

說著,便覺眼前陣陣發黑。

秦顯愣了一下,知道賈政是誤會了,忙道:“不不不,是大老爺,大老爺他……嗚嗚嗚!”

賈政登時又長出了一口氣,但旋即他意識到不該如此,忙擠出一副沉痛嘴臉追問:“怎麽會這麽突然?”

秦顯再次把頭埋進地上,悲聲道:“大老爺早上就受了驚嚇,後來聽說孫家望門而逃……”

這是邢氏和王熙鳳的說辭,秦顯心中其實頗有疑竇,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敢多言半句。

賈政卻沒有多想,擡手虛擦了幾下眼睛,轉頭對賈璉道:“不想你父親竟就……唉,你先去那邊兒主持,我安排安排隨後就到。”

賈璉其實一點都不覺得悲傷,反而欣喜自己終於能入主東跨院,過上賈赦那樣無拘無束的日子了。

不過畢竟剛死了親爹,他還是極力做出一副悲痛莫名的樣子,由秦顯攙扶著,邊哭嚎邊往東跨院去。

賈政見狀,倒真落下幾滴淚來。

畢竟是親哥哥,縱使平日關系不好,這時候也難免記起少時往往。

賈珍忙拉著他寬慰,說什麽逝者已矣,大老爺又病重多日,如今雖不算壽終正寢,但也談不上是橫死暴斃。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賈政立刻想起導致賈赦病重的緣故,當下忙不著痕跡抽出胳膊,又暗暗拿帕子反復揩手。

然後,他便開始長籲短嘆。

這倒不是因為賈赦的死,而是不知道該怎麽稟報母親。

……

榮國府將喜事改作了喪事,焦家這邊兒卻正熱火朝天。

因是驟起,親朋故舊和官場同僚其實來的不算太多,但年輕勛貴卻來了不少,再加上焦順特意請了前兩期的工讀生和匠師們。

林林總總也湊了有五六百賓客。

等迎了新人入門,那席面直接就擺到了大街上。

焦順雖是一腦袋官司,卻不願在人前顯出來,勉力陪著鬧到了入夜,這才假借酒醉脫身。

等跌跌撞撞進了婚房,反手關門將衛若蘭、薛蟠——薛大腦袋受不得家中的沉悶氣氛,索性也跑來這邊兒湊熱鬧了——等人擋在外面,他立刻挺直了脊梁,眼中也盡是清明。

轉回頭,就見幾個陪嫁的丫鬟仆婦都起身沖自己見禮。

焦順擺擺手,徑自進了裏間。

裏間只有蒙著蓋頭坐在床上的史湘雲,以及貼身大丫鬟翠縷在。

翠縷見姑爺從外面進來,忙按照先前得到的叮囑,將合巹酒、挑蓋頭用的秤杆等物和盤托出,照本宣科的轉述這些東西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