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脫困而出(第2/2頁)

原來這李百戶祖籍山西,於本朝之處遷來陳州。至於其父中了舉人,便又回到了山西認祖歸宗,和山西鹽商有了牽扯。自此,其父子便於陳州州衙和衛所上下勾結。

先是通過衛所與山西各地衛所產生聯系,常常運糧於邊地衛所。明代邊地衛所軍糧補給主要有三種,一曰屯田,二曰民運,三曰鹽引。其中鹽引制度,又名“開中法”,即商人納糧於邊地一定糧食,政府給予商人一引鹽票,可憑之換鹽一引。

按照規定,輸往太原倉一石三鬥或輸往大同倉一石糧食即可獲淮鹽一引。後來制度漸壞,明政府又允許異地兌支,在河東一引可以兌支二引。

李氏父子憑此關系,被陳州州衙及衛所勢力推舉出來以此共同獲利。再後來,鹽引制度更加崩壞,而輸糧者更加貪得無厭。李百戶等人更是輸糧和民運兼顧。輸糧換鹽引,民運換白銀。然後以新換鹽引為幌子,實著用新兌白銀購買私鹽而售,陳州上下官員大獲其利。

故而李百戶雖然職位不高,卻能與從五品知州談笑風生,實乃其州府上下財神也。

因此,李百戶拿出這個“殺手鐧”,陳州知州也一時間沉吟不決,不知自己前途和兜中銀兩何者更為重要,最後只能說:“汝且回去,待我思量一番,切不可說於他人。”

李百戶沒有想到到了這種地步,陳州知州都沒能釋放張順,更加堅信了馬道長的言辭。無奈之下,他只能辭了知州,來尋那馬道長,將此事撿不要緊處說於他聽:“此事亦難亦,府君有送貴人去京師的想法,禍福難料啊。”

馬道長本是江湖之人,哪裏懂什麽朝廷之事,只是問道:“這是為何?此事本無實據,又無他利,府君一言可決。為何如此這般?這相貌本天生,未聞違逆何律?莫非二者有仇不成?”

“非也非也,二者無仇無怨,奈何府君欲討萬歲爺喜歡也。”李百戶透底道。

“哦,原來如此啊。”馬道長這才明白,可是又納悶的問道,“這府君就不怕楊鶴之事重演嗎?”

原來這馬道長不懂朝政,卻懂人心。崇禎二年的時候,陜西群寇四起,總督武之望無法可施,只能在固原總督府自殺而死。在當時官員都不敢接手的時候,楊鶴提出“招撫為主、追剿為輔”的戰略。於是被崇禎皇帝任命為陜西總督,專管這招撫事宜。結果無錢無糧,招撫的賊寇紛紛降而復叛,於是楊鶴在今年便被罷官入獄。陜西總督的位置,真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李百戶聽此,心中一亮,連忙折回尋那陳州知州。那知州還納悶這李百戶如何再次折回,卻聽他低聲說道:“府君,現在的萬歲爺性急而獨斷。若是府君做成此事,討得萬歲爺歡心,定然能夠立刻高升。到時萬事皆休啊!”

“本府高升,乃是喜事,如何萬事皆休?”陳州知州心中大怒,這李百戶自己平日裏擡舉他,沒想到他如此不知好歹,居然一次不遂其意,便如此惡毒詛咒自己。

“明府息怒!你且想現如今何處有缺?正合為明府所補。”李百戶哪裏敢嘲笑知州,只是連忙手指西北提醒利令智昏的上司。

“你是說……陜甘之地?”知州嚇了一大跳,仔細一想,卻是如此。這陜西之地賊寇流串嚴重,當地官不聊生,被殺、自殺者不知凡幾。若是自己將張順的人頭送與京師,萬歲爺欣喜之下,提拔自己去那處任職剿匪,豈不是平白送了性命。

想到此處,知府嚇了一身冷汗,連忙道:“好好好!你很好,李百戶。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呐,若非你提醒,我自投羅網矣。”

言罷,這知州卻也果決,直接喊進左右,當面下令道:“茲有張順,疑有妖言之罪。今查無實據,應系流言蜚語所致,本府特令其無罪釋放。”

卻說那張順被抓入大牢之後,每次吃喝不缺,也沒有禁子為難,除了人身不太自由,小日子過得也算安順。除了天氣漸寒,沒有親人送來棉衣以外,似乎自己平日裏在鄉下混日子並無區別。

這張順雖是個懶散的性子,好歹兩世為人,平日裏又愛去論壇灌水,雜七雜八的無用知識積攢了一堆,吹牛打屁起來,無人能及,所以不多久就和禁子們混的滾熟。

話說這一日張順真說的高興之時,不成想一個熟識的禁子走了進來,喊道:“張哥兒,莫要再吹了,你快快出獄去吧。老劉頭和一個大官人還在門口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