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ter 102(第2/4頁)
後頭這話叫黎裏心裏一沉。
“我會的,但,我不是質疑。”黎裏勉強笑了下,很無助,“治療有用嗎?他以前也住院過很多次……我不知道……真的有用嗎?怎麽……”她太混亂,低下頭去,聲音小了,忽莫名想哭,哽咽一下又死忍住,“我知道他很努力了,我也努力了……可怎麽就這麽難呢?……像一點用都有。他像是一直都在痛苦裏打轉。”
徐醫生放緩語氣:“首先,治療肯定是有用的;治也肯定比不治好。但每個人嚴重程度不同。他的情況確實很難。他生病的年紀太小了,一個人心理發育最關鍵的青春期,秩序完全摧毀,陷入紊亂,一直沒再好好重塑過。家庭、學校對這類病情也看護不當,各種因素導致他時好時壞,反反復復。精神抑郁影響了身體健康,身體上的疼痛又反過來折磨加重精神壓力。”
“我明白。”黎裏點點頭,很快抹掉眼睫上的霧氣,“我不是懷疑和抱怨,我只是太心疼他,也太害怕了……我真的很怕他……”她死死咬了下嘴唇。
“這個病有時像癌症,陪伴病人的親人也很痛苦。你知道嗎,曾經有病人家屬和我說,舍不得病人離開,又希望他幹脆死了。”
黎裏怔住:“怎麽能這樣!”
“因為病痛折磨的從來不單單是患者本身。”徐醫生嘆,“也有病人和我說,死其實是解脫,讓我不要救。可能誰不是當事人,很難了解他們究竟有多痛苦。生理上的疼痛,心理上的壓抑……而就燕羽的病情,居然能技藝精湛地彈琵琶,只能解釋為超強的意志力、或者說是對琵琶太深的執念吧。但是……”她說到這兒,停下。
黎裏看向她,徐醫生思索一下,還是說:“我其實給他父母建議過,遠離刺激源,但考慮到他應該不願意,而且究竟有多大效果也不確定,就沒再提。”
“什麽意思?”
“停學,不再彈琵琶了,遠離這個圈子,至少三四年內不要再接觸。”
“這怎麽可能呢?不讓他彈琵琶,等於要他的命。”
“我明白。這也只是我的設想,不見得一定起效。重度抑郁已經不是說遠離刺激源就一定會好。只是我認為,只要有可能有希望,就該嘗試。”
黎裏怔忡半刻,問:“您覺得,琵琶也是他的刺激源?”
“琵琶本身不是,反而是他的精神支柱,某種程度上在拯救他;但琵琶附帶的其他一切,對他是很大刺激和傷害。就比如那位陳姓男士,以及他派系裏的那麽多人,他以後的路,怎麽繞得開?”
黎裏無言許久,搖了下頭:“他不可能放棄的。”
“是很難,但作為醫生,我覺得,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
由於藥物作用,燕羽第二天才醒。醒來後,他一直望著窗外,不知在看什麽。但窗外什麽也沒有,連天氣都不好,白蒙蒙的,略顯灰沉。
黎裏端來醫院食堂的粥,可他不吃。她輕聲勸了幾遍,他也不開口,甚至不看她一眼,只是望著窗外,那眼神說不上是空茫又或是執拗。
他又在想他的玻璃世界了。
她知道,他在精神極度抑郁時,會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和外界做任何交流,但她不想太孤單,所以輕握住他的手。他應激似的顫了下,想縮回去,但力度和幅度都不太大。黎裏把他手握緊,他就沒掙脫了,任她握著,也沒回握,像沒有一點力氣了。
“燕羽,一諾的事跟你沒關系,不是你的錯。你盡力了。保護他並不是你的責任。你不要自責。”
他望著窗外,不知聽也沒聽。
“等你好了,出院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一諾的爸爸媽媽,救他出來。帶他來看徐醫生,他會慢慢好起來的,好不好?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他依然沒反應。
“燕羽,你心裏在想什麽,告訴我,好不好?不管你說一個字,還是很多話。”她輕聲,“我希望知道。”
但他很輕地側過頭去,閉上眼睛。
黎裏的心下墜時,他的手卻稍稍收緊,握了她一下又松開,給了她一個疲憊的回應。
接下來兩三天,燕羽始終不太好,他絕大部分時候在睡覺,醒來了就放空發呆,一句話也不說。東西也不吃,全靠營養液點滴。
第三天傍晚,黎裏又端了碗瘦肉粥來,他不吃。她試圖喂,他沉默別過頭去。
黎裏這次沒有依從他,勺子跟過去;他偏頭,她又跟過來;往復幾次,燕羽垂眸看著嘴邊的勺子,不動了,一直盯著,胸膛開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