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鎮州陷落(第2/3頁)
或許在易定被滅之後,他是有投降的打算的,但在此之前,他可未必願意降,一直是死硬的河北藩鎮之一。
自己貪婪也好,控制不住武夫也罷,總之他頑抗到了最後,只有死路一條。
“盧帥,成德被討平了。”武威軍副使李一仙站在他身後,滿臉笑容地說道。
“是啊,討平了……”盧懷忠看著一片狼藉的鎮州城,仿佛看到了滿目瘡痍的河北大地。
“傳令各營,約束士卒,不得濫殺百姓。”盧懷忠下令道。
他不擔心武威軍,他擔心的是那些素質良莠不齊的各道州兵土團,擔心他們泄憤殺人,肆意劫掠。
艱難以來,朝廷、藩鎮之間的戰爭數不勝數,不管仗打得多殘酷,還從來沒有過屠城這種惡性事件。
你可以說武夫桀驁不馴,喜歡錢財和女人,但像秦末、漢末那樣泄憤屠戮、殘民以逞的事情,還真不多,這挑戰了武夫們的道德底線。
真正破壞規矩的,反倒是打著官逼民反、替天行道旗號的黃巢、秦宗權之流。
盧懷忠不希望自己成為百多年來屠城第一人。
“給晉陽發捷報吧。”心情放松之下,突然間感到有些累。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打打殺殺三十年,他有些厭倦了。
何時才能得真正的太平?
他又看了看不遠處興致勃勃的軍士們,他們一定在談論此番能得多少賞賜吧?
唉,有這種興頭,或許短時間內真的沒法太平。像他一樣厭倦了殺戮的人,終究還是太少了。
……
消息傳到晉陽時,邵樹德正在與二郎邵承節商談蜀中之事。
虛歲二十二的嫡長子看起來成熟了很多。
雙手之上,布滿老繭,尤其是手掌心與食指,繭尤其厚,這是長期拉弓射箭的標志。
皮膚變黑了不少,也粗糙了很多。武夫在外行軍,風吹日曬,又怎麽可能是一副小白臉的模樣?
眼神之中能看得出堅毅、決斷。這不奇怪,指揮大軍廝殺,你就得要做決定,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做出的決定是對還是錯,而是猶豫不決,不敢做決定。再考慮到他經常行兵用險,很顯然是個有主意的人。
邵樹德也不知道此時是什麽心情,非常復雜,他甚至不願深究,不願掀開心底最裏層的那部分。
明明是你著意培養的接班人,他做得大體尚可,建立起了初步的威望和功勛,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邵樹德決定回避這種無聊的情緒,轉而問道:“江西兵戈再起,淮軍連續攻城略地,朕欲委你兄長為帥,總督各軍擊退淮人,你覺得如何?贊成嗎?”
他很想知道兒子的回答,也是他對兒子的考驗。
贊成邵嗣武為帥,理由是什麽?
不贊成邵嗣武為帥,理由又是什麽?
“兒不贊成。”邵承節直截了當地說道。
邵樹德心中一緊,不動聲色地問道:“為何?”
邵承節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兒覺得大哥領兵打仗的本事太差,他幹不了。”
邵樹德愕然。
他是真的沒想到,二郎是這麽個答案。
他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於是又問道:“如果朕一定要委任他為帥呢?”
“那也無妨。”邵承節說道:“大哥勝了,自無問題。如果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平盧、保寧等軍,心思叵測,望之不似純人,死就死了吧。大不了兒親自領兵掛帥,去把淮南、江西都給討平了。”
邵樹德久久無語。
他是沒想到,二郎這麽自信……
如果大郎不服二郎當皇帝,起兵造反,你也有信心一股蕩平?
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好像得到了。
這個二兒子,是真把他這個老江湖給整不會了。
“你有這份意氣,倒是好事。”邵樹德笑道:“蜀中情況如何?”
“西邊羌人屢屢鬧事,雖被討平,但並未真正心服,將來還會有亂子。”說起自己奮戰數年的地方,邵承節便滔滔不絕了,只聽他說道:“故邛南鎮南邊,許多蠻獠結寨自保,不服王化。兒討過一次,斬首千余級,蠻獠求和,但卻不肯編戶齊民。若無父親召喚,兒準備復驅大兵,再討之。就是那裏地形復雜,山高林密,太麻煩了。補給也很艱難,軍中多發疫病,兒還得想個好法子。”
討!討!討!邵樹德聽得有些懵,問道:“除了進剿之外,可曾想過其他法子?”
“先打服了再說。不服再打,打到服為止。”邵承節說道:“願意編戶齊民之後,兒再給那些蠻獠頭人一些官位。”
還好!邵樹德暗暗松了一口氣,知道打一巴掌給顆甜棗,不是滿腦子肌肉的武夫,於是笑道:“你能這麽想,為父就放心了。先回北平府見見你娘親吧,余事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