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頁)

也許更深的原因,是為了溫家戍在邊關的三個哥哥。

她怕她一失勢,少了太後的庇佑,少了皇後這身份,戚延更會打壓溫氏一族。

那一夜,她輾轉難眠到翌日,聽到許嬤說大婚照常舉行,竟道不清心底是悲是喜。

她被無數人擁簇到殿上。

開面,上妝,挽發。

換上吉服,鳳冠霞帔。

明明該是戚延攜她去宗祠拜祭先祖,承認她皇後身份。

滿宮卻找不到他人。

最後只能由太後身著吉服,陪伴她行完大典。

連婚禮上的那三拜,都只有司禮托著戚延的龍袍陪她一起拜。

團扇掩面,杏眼微垂。

溫夏實在不敢看滿朝文武的眼神,只是忘不掉那樣的私語。

那麽多的朝臣,低低竊竊的。

發出的仿佛只是一種淺止的呼吸聲,又是一種掩蓋式的咳嗽。

她卻都知道,那是滿朝的議論聲。

是她有生以來在萬眾矚目之下的丟臉。

沒有人能阻止史官的筆,他們侍立在大典一旁,埋頭疾書,一行行字跡記下的都是戚延荒唐的行徑,也是她在史錄裏的難堪。

大盛有史以來,第一個被皇帝拒婚,第一個被丟下獨自完成婚禮的皇後,只有她一人了吧。

按照習俗,那天母親沒有辦法入宮來陪她。

只有母親身邊的容姑姑遠遠侍立在殿門外,看她被送入洞房,看熱鬧散後揭下蓋頭的她,別過臉安靜抹著眼淚。就好像是母親在哭一樣。

那一刻,溫夏也止不住哭了。

只是不敢讓容姑瞧見,也不敢弄花了妝容,怕戚延回宮來完成洞房時見著她弄花了妝,會嫌她哭得晦氣。

她就仰起脖子,扶好沉甸甸的皇後鳳冠,讓眼淚藏回去。

她朝容姑溫聲微笑:“姑姑今日也陪我累一天了,讓白蔻送你回府去吧。”

容姑抹掉眼淚溫聲回她:“好,小姐要珍重。”

“替我為爹爹上柱香,還有,見著我娘……姑姑就說母後待我極好,去尋到皇上了,皇上已經回宮來了。一切,都很順利。”

顫著手揪著袖擺,溫夏抿起唇角溫和地囑咐這些。

太後確實很快就將跑到皇陵去喝酒的戚延尋回來了。

那已是後半夜裏,子時過半,快跨進新的一日,快跨過他們大婚的時辰。

宮人手忙腳亂地為她補妝,許嬤在旁囑咐她:“今日娘娘受委屈了,好在太後總算押回了皇上。”

“娘娘別難過,兒時皇上待您多親厚,您也別怵他。太後說小時候皇上去求先帝與太後冊立您為太子妃時,先帝問他為什麽,您猜皇上怎麽說?”

“皇上說啊‘孤就是喜歡夏夏,孤看她第一眼就想揪到自個兒身後護著’。娘娘如今出落得越發耀眼,皇上是成年男子了,之前是負氣故意不見您,只要讓他見著娘娘,奴婢保證他一定會放下從前恩怨。”

“沒有哪個男兒不會喜歡姝色驚鴻的女兒,這天下間,權力越重者,越甚。”

他們都說,她外貌品性出眾,只要讓戚延見到她,一切都不會再有問題。

雖然她並不怎麽相信,一個人還真能僅憑臉就讓對方放下這麽多年的厭惡?

溫夏忐忑地坐在婚床上,蓋頭蒙著臉,入目只有一片暗色的紅。

等了許久,終於聽到了宮人全都齊聲請安,還有雙膝跪地時輕微的摩擦聲。

停在殿門外的腳步聲很沉。

而後靜悄悄的,許久都不曾有邁入殿中的動靜。

蒙著蓋頭,她看不見,卻能想象那立在門外的身影。

應該是挺拔的,修長的,帶著強大威壓與冷漠的。

她曾遠遠見過戚延幾回,那寬肩挺立,身形健碩如修竹,卻隔老遠都能感受到一股雪虐風饕的寒。

許嬤笑著讓戚延來挑她的蓋頭,與她飲合巹酒。

溫夏仍感知著四周悄無聲響。

她手指不安地揪著喜服。

她終於聽到了戚延的聲音。

冷若冰霜,甚至有齒關重咬的惱羞。

他說:“想要朕揭蓋頭,飲合巹,圓洞房?”

“當朕在做夢呢,還是她在做夢。”

明明戚延只是站在門外。

卻像是帶了一柄劍,那劍刃直接刺在溫夏心口。

又疼又冷,雙眼酸楚得湧起熱流,脹疼得難受。

他聲沉淡漠:“皇後聽旨。”

溫夏起身,久坐令雙腿僵硬,蓋頭下看不見視線,跪地時險些被長長的裙擺絆倒。

戚延說:“沒有朕令,皇後不得踏足乾章宮與清晏殿。以後見著朕,有多遠滾多遠。”

滿殿宮人瞬間噤聲。

夜倏然涼如寒冬。

溫夏低伏額頭,雙肩抑制不住地顫抖。

那一刹的呼吸急促,忘記一切反應。像九歲回到邊關那一年,落水墜溺時的窒息,差一點就要喘不上那口氣。

螓首低垂,她跪叩應是,眼淚無聲滴入大紅的鴛鴦纏枝地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