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鹹魚豈能枉自

議定一些事後,徐心庵、徐四虎便先隨徐懷潛回鹿台南寨。

徐懷以往笨拙,他娘在世怕他闖禍、走失,看他較緊,他對玉皇嶺之外的峰嶺,遠不如徐心庵他們熟悉。

徐心庵也罷了,徐四虎跟他早已病逝的老子,早年都是南寨的獵戶,能走善射,他知道山裏哪些地方相對容易走。

他們還是要從山間裏找出捷徑,方便兩相往來,畢竟不是誰都能像徐懷那般,有那樣的身手跟強健體魄在深山老林裏亂闖的。

“原本有棵樹倒伏在這裏,可以踩著過去……”

今年才二十四歲的徐四虎長得高壯結實,領著徐懷、徐心庵從灌木叢裏鉆出來,被一道寬三丈余的深溝攔出去路。

原先橫倒在深澗之上的大樹,不知什麽時候被山洪沖走,他們被攔在深澗的一側。

徐懷探頭看下去,裂溝有七八丈深,非常陡,泥石濕滑,底部有淺水流過,看左右卻有不少大樹,看來需要拿些斧鋸過來。

人手有限,想要造一座木橋太費時日了,但從旁邊砍倒兩三棵大樹拖到澗上,方便行走,卻是容易。

除了這處深溝不怎麽好繞過外,三人在灌木草叢間摸索著前行,沿途還有好些陡坡,但都不是太高。

以往徐四虎他們進山打獵,這種陡坡溜滑下去就行,以後要方便走人,鑿些石階就行,甚至更簡單的,臨時放置簡易竹木梯子都成,徐心庵、徐四虎他們都能想到這些辦法。

整體來說,玉皇嶺到金砂溝之間沒有道路,主要還是以往沒有什麽人走動,但真要開僻一條供小隊人馬進出的小路,並不是多困難的事。

……

……

徐懷與徐心庵、徐四虎趕到南寨時,徐武良已經提前準備好斧鋸火折等物以及一口鐵鍋,在寨子外的山林裏等候,徐心庵、徐四虎沒有耽擱,帶上這些必需品便返回金砂溝去。

徐懷則與徐武良先回到南寨家中。

徐懷他父親徐武宣剛回桐柏山,手裏還算寬裕,倒飭出的院落分前後兩進。

雖說過去十多年,但即便徐懷這兩年不在寨子裏,平時也有蘇荻她爹娘幫著打理,院子卻也收拾幹凈,不顯破舊。

徐武良是父母早亡,他從靖勝軍回到桐柏山,南寨都沒有立錐之地,父母留給他的茅舍也塌了,才不得不入贅到淮源鎮去;這次他一家三口,與柳瓊兒都暫住到徐懷宅中。

眼下這情形,柳瓊兒斷不敢回淮源鎮,琴齋也留給徐嬤嬤、周嬤嬤兩個不明所以的婆子看管——她窺著徐懷與徐武良回來,單在西廂房檐下候著徐懷,問道:“王稟相公那裏,你真就撒手不管了?”

“自顧不暇,哪裏管得了太多?”徐懷苦笑道。

“你在悅紅樓怎麽引誘我的,你這麽快就忘了?”柳瓊兒問道。

“我都沒滿十六歲,你不要張口汙蔑我。”徐懷說道。

柳瓊兒美眸瞪了徐懷一眼,說道:“落草為寇,總歸沒有出路的,你父親當年能夠洗脫幹凈回鄉,是得遇王孝成這麽一個貴人,你真就不指望王稟有東山再起之日?”

“不指望。”徐懷沒好氣的說道。

照後世那一小段文字記憶,王稟遇匪而死並沒有驚起什麽波瀾,這足以從側面證明王稟東山再起的難度了——皇帝老兒根本就不念著他。

徐懷對王稟東山再起不抱奢想,但柳瓊兒絕不這麽想。

柳瓊兒在悅紅樓這幾年,可以說得上錦衣玉食,贖身出來,自然要有變化,但她也不敢想象她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容色為人貪慕的女子,跟著落草為寇,有什麽好的命運等著自己。

她對王稟東山再起是有企盼的。

柳瓊兒循循善誘道:“你即便不去指望什麽,但諸多武卒心裏沒有一點指望,真就甘心跟著你們落匪,心裏沒有其他一點想法?”

“……”徐懷拍了一下腦袋,看向柳瓊兒說道,“你還真是女諸葛呢,我都沒有想到這點!”

落草為寇絕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浪漫事。

諸武卒都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不法之徒,對家小牽腸掛肚,都是普通人,叫他們在金砂溝落腳,十天半個月可能沒問題,但三五個月之後真就難說了。

徐懷也看得出,這也是徐武江最擔心的問題,其他卻是其次了。

不管王稟東山再起到底有大的指望,但要說眼下能有什麽將人心吊住,莫過於此了。

人要沒有指望,跟鹹魚有啥區別?

他之前用這個理由蒙騙柳瓊兒,這當兒竟然沒有想到這點,還得虧柳瓊兒提醒。

不過,想要用王稟東山再起去吊人心,他們就先得確保王稟不橫死淮源,這踏馬又繞回來了啊!

“武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