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會合

遠看著山地還遠,但穿過樹林,劉衍才發現他們距離晉公山南麓崎嶇的山地就只有五六裏距離。

想想也對,恢河兩岸的平川地,開闊處也就四五十裏縱深,還有種種坡崗溪溝縱橫其間,距離晉公山怎麽可能會太遠?

只是他們廝殺一夜,西逃又倉皇如狗,腦筋實在有些暈頭轉向了,視野裏又到處都是疏林、雪地、敵騎,就有一種山嶽遙遠的錯覺。

劉衍抓了一把雪,嚼咽入喉,讓冰冷刺激得自己更清醒些,但心裏卻越發苦澀。

淩晨時突圍主力與赤扈人撞到一起,當時的赤扈人可沒有半點遊鬥糾纏的意思,大股騎兵分作數隊,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兇猛的鑿穿進來,不一會兒就將軍心動蕩的突圍主力切割得支離破碎。

淩晨時星月照耀雪地,也只能模糊看清遠處的景物,兵馬被切割得支離破碎,劉衍身邊也只有數百精騎追隨他廝殺。

混亂中也不知道射出多少支箭,也不知道砍壞多少把刀,早就筋骨力乏酸軟。

又在廝殺中不幸座騎前蹄踩到冰窟窿裏,他猝不及防從馬背上狠狠的摔下來,整個人著地就摔昏了過去,醒來時才知道忠心耿耿的親兵差不多都拼光了,就剩十數人趁亂將他救出重圍。

恢河南岸赤扈騎兵太多,他們被迫退回到北岸,從混亂戰場的隙縫間往西逃走;他們天亮時與被打散後只能撤回北岸尋找逃脫出路的陳淵遇到,兩人收攏一些逃跑途中還能堅持攜帶完整兵甲的兵將,但這時候赤扈人已經完全控制住恢河南岸的戰場,開始往西翼分出兵馬追亡逐敗。

他們一路殺退三支小股敵騎,但最終被兩支百人騎盯上,一直糾纏到這時都無法擺脫。

廝殺、逃亡七八個時辰,劉衍、陳淵與諸多殘兵早已精疲力竭,與敵騎糾纏,往西突圍的速度又太慢,而這時候敵人又確認他與陳淵的身份,正召集更多的騎兵過來參與圍堵,令性情剛強的劉衍也禁不住一陣絕望。

他與陳淵之前不是沒有想過避入北面的晉公山,但他們心裏很清楚,赤扈人已然對大越宣戰,後續只會集結更為龐大的兵馬南下。

他們逃入冰天雪地又荒無人煙的晉公山,赤扈人不需要進山追剿,只需要從外圍封鎖通道,他們這麽多人在晉公山裏沒有一口幹糧,能支撐多久?

甚至還不如趁此時有些氣力能夠壓榨,一鼓作氣往百余裏外的朔州城突圍,生機更大一些;沿途也能與其他往西逃亡的殘兵相互援應,或許能有一些人逃脫升天。

直到北面那支殘兵頂著敵騎箭矢,跟他們會合後,說那七名騎士乃是朔州軍將,說北面晉公山裏還有朔州人馬接應,他們當然改變主意,決定先往這邊突圍過來。

然而穿過樹林,除了另一支百余人左右的殘兵外,不知朔州人馬的蹤跡,劉衍心裏一片冰冷,懷疑剛才冒著敵騎箭雨,損失七名手下,跟他們會合的宣武軍都將趙千杯是不是聽岔了。

“日娘的,老子莫非聽岔了?”趙千杯也有些發懵,抽了自己一巴掌,啐罵道,“朔州那幾個狗東西騙我們?我就知道朔州那些狗東西不可信,老子剛才怎麽就犯渾信了?”

“那幾個人也在那裏!”有人眼尖,認出徐懷他們來,即便臉面刻意抹黑抹花,但他們的身形神態以及身上所穿的鐵甲,非尋常潰兵能及,定睛去看,還是能認得出來的。

“那可能是聽岔了!”劉衍說道。

這個節骨眼上,沒有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哪怕徐懷在朔州已然投敵,也沒有必要派人設計坑他們這邊甕中之鱉。

他們都淒涼成這樣子,已經深陷重圍之中,還有什麽好值得設計的?

劉衍對朔州再有成見,也不覺得之前出現的七名朔州軍將懷有什麽惡意,更大可能是趙千懷聽岔了,而此時另一支近三百騎規模的赤扈騎兵正往這邊趕來,他們也沒有回頭路可選,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兩百多赤扈騎兵,這時候重新聚集兩支百人騎隊,從左右兩翼追出樹林。

斥候也已經傳報這邊有百余大越殘兵結陣,欲接應劉衍、陳淵殘部,他們看到這邊集結的大越殘兵,兵甲還算齊整,陣型嚴密,也不敢輕舉妄動,找了一處高地,觀望左右的形勢。

他們確認沒有別的異常,猜測剛才有一支小隊騎兵在這裏遭遇伏兵,死了近二十人,便是這支殘兵所為。

赤扈人是作戰經驗豐富,但越是如此,他們心裏更清楚,輕騎兵直接沖擊盾矛交結、內有弓弩壓陣的密集步甲陣型,特別是對方還有極強的作戰意志,傷亡是很難想象的,甚至阻止劉衍、陳淵率殘部與這支殘兵會合,都會付出不少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