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笑的是,年輕人的花花心腸。

雲珠知道曹勛去看曹紹了,可根據之前曹勛咬她鉤的果斷利落看,這男人對同父異母的弟弟應該也沒有多深的手足情,八成就是做做面子活。

以曹勛的權勢地位,大可不將曹紹放在眼中,但多走幾步路、多說幾句話就能得個好名聲,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何樂而不為?

越是曹勛這種注定要被載入史冊的功臣,越會看重名聲,面子活也就越發有意義。只要曹勛把曹紹當親弟弟一樣照顧,至少表面上如此,那麽就算曹勛偶爾“縱容”妻子小小地跟繼母作對一下,外人便不會質疑曹勛有不孝的大罪名。

坐在遊廊迎風側的美人靠上,雲珠一邊等著曹勛回來共用晚飯,一邊揣度著這男人的種種舉動。

沒過多久,遊廊另一頭出現了一道身影,雲珠偏頭,看見換了一套常袍的曹勛,鬢發微濕,顯然洗過了。

雲珠坐著沒動。

曹勛停在她面前,擡手撫了下小夫人的頭:“去二弟那邊耽誤了些功夫,是不是早就餓了?以後若是我回來的晚,你可以先吃,不必非要等我回來。”

雲珠:“倒也沒那麽餓。”

她站了起來,夫妻倆並肩往堂屋那邊走。

既然曹勛提到了曹紹,雲珠自然而然地問道:“二弟好些了嗎?聽說太夫人整個上午幾乎都守在那邊,似乎病得很嚴重。”

雲珠並不擔心曹勛會因為一兩句正常詢問就懷疑她還念著曹紹,以這人的聰明,他應該是這世上最清楚她對曹紹有多無情之人,就連雲珠的父母,一開始都以為她只是故作堅強,背地裏不定為曹紹傷心落淚多少次,好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為情所困才是正常。

曹勛:“看起來精神還可以,說是明早就要去翰林院當值了。”

雲珠暗暗松了口氣。

如果說曹勛的心思像海底那麽深,曹紹對她的感情便是一眼可見,只憑昨日在橋上的短暫一次對視,雲珠就知道曹紹被她與曹勛共撐一傘的恩愛畫面打擊到了,繼而推測出曹紹的病可能是心病。

雲珠高興看到曹紹難過、後悔,卻不希望他一病不起,那樣就有些過了。

丫鬟們擺好晚飯,雲珠沒再多提曹紹,曹勛也沒有試探她什麽。

等兩人都進了拔步床,曹勛更不會因為曹紹的病而苛待自己,伸手便將雲珠摟進懷中。

被他親得要喘不上氣的時候,雲珠暈暈乎乎的腦海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或許,曹勛壓根不在意她與曹紹之間是不是還留著舊情。

情啊怨啊,那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互相有情的人能拿這個折騰對方,跟曹勛有什麽關系?

在外他大權在握,在內美妻在懷,除非雲珠因為“戀著曹紹”拒絕與他同房,或是公然與曹紹糾纏損了曹勛的威嚴,否則雲珠心裏怎麽想,曹勛應該都不會去探究、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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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小心翼翼地哄了兒子六七日,這些天裏,她沒提雲珠曹勛半句,就怕又惹了兒子不開心。

等曹紹徹底康復了,一碗雞湯下肚滋潤出白裏透紅的好氣色,潘氏才柔聲道:“晚上涼快,紹哥兒陪娘去園子裏走走?”

曹紹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母親再不好,疼他的心是真的,這段時日又那般低姿態地照顧他,曹紹看著很不是滋味兒。如果母親一直都是先前那般高高在上肆意擺布他的姿態,曹紹反而能狠下心來。

母子二人慢慢悠悠地逛著,來到了一片池塘前。

池塘裏已經移栽了一批荷花過來,有的荷花開得正好,有的才冒出花骨朵,有的已經開敗。

曹紹看眼架在池塘上方的石橋,努力不去回憶雲珠依偎在大哥傘下的畫面。

潘氏心平氣和地道:“其實荷花最好春季種植,只是雲珠太不喜歡睡蓮,催得急,也幸好那些花匠有本事,真給養活了。”

一提雲珠,曹紹下意識地警惕起來,懷疑母親要說雲珠的壞話。

潘氏只當沒察覺兒子的變化,凝神賞了一會兒花,忽而嘆道:“你可知當年娘為何非要改種睡蓮?”

曹紹不知。

潘氏苦笑著說出亡夫紮在自己心頭的那根刺:“按理說,娘不該跟一個死去的人爭這個,可感情這事方方面面都難用道理講清楚,我一看到那些荷花,就想起你父親最喜歡的是別人,娶我只因他需要一個妻子幫忙管家,幫曹家再多誕育一些子嗣,娘也會疼啊,為了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只好眼不見為凈。”

曹紹終於理解了母親。

花草本身無情,是人將情感傾注其上。

如今,上一代的情已經了了,園子裏這些荷花,蘊含的是大哥對雲珠的……

不,還是不一樣的,大哥只是順著雲珠的意行事,大哥對雲珠,更像長輩對小輩的照顧。

思忖間,他已不自覺地隨著母親走到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