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寧安的婦人扶著阿商離開屋子, 姜佩兮在門口停下腳步,她看向周朔,“姚氏那邊, 我待會寫信給姚主君,你幫我寄一下。”

“我來處理就行。”

“這是我惹的麻煩。”姜佩兮皺起眉。

周朔不想看到她不高興的樣子, 便移開視線望向遠方,“姚縣公在寧安受了委屈, 周氏負責就行。郡君再把江陵牽扯進來, 未免麻煩。”

姜佩兮抿著唇, 無言反駁, 她不該再給阿姐惹麻煩。但她罵的人,卻要讓周朔兜著,她心裏過意不去。

“阿商怎麽樣了?”周朔問她。

“被踹的地方都青了,大夫說得養一養。”

兩人一時靜默,周朔不接話,姜佩兮視線下落。

土黃的地面點著幾滴紅色, 她的視線又上移, 看到周朔垂落的衣袖。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衣袖被提起一角, 那只血跡斑斑的手便暴露在寒風中。

“怎麽回事?”姜佩兮眉頭緊皺。

周朔漠然掃了一眼,“不要緊, 過會就好了。”

他將手背到身後, 神態自然地想悄無聲息藏起那些不堪。

但眼前的人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硬要拉到光裏看個分明。

“什麽不要緊?這樣還叫不要緊?非得死了才算要緊嗎?”

死了也不算要緊, 周朔想。

他看著姜郡君挽起的青絲,看到白皙額下皺著的眉頭, 她的神情很不愉悅,臉上帶著怒意。

她靠他很近,近到他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

周朔往後退了一步,姜佩兮擡頭看他。

“避嫌。”他這麽解釋。

姜佩兮氣笑了。

是該避嫌,她在這揪著不放,曖昧不清,可不是耽誤人家婚配了?

“周司簿這是看上哪家女郎了?這麽快就要避嫌了,她在寧安不成?要不我去給你說媒?保準你抱得美人歸。”

姜佩兮笑意盈盈,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

周朔抽回手,搖頭否認:“沒有。我不會再娶妻,不用勞煩郡君。”

這人聽不懂好賴話,能把人氣哭的姜佩兮此刻對這個老實木訥的人毫無辦法。

但她不願這麽認輸,“周司簿不必把話說絕,以後的事誰說得清呢?我日後再嫁,定是要邀請你的,不知司簿到時候可願送我出嫁?”

對於這樣的要求,周朔的否定不假思索,“這樣不好。”

“夫妻一場,你我又無仇怨。難不成和離後,司簿就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周朔微微沉吟,半晌道:“我會送上賀禮,但送親實在是不合規矩。”

浮著假笑的眸子寸寸冷凝,姜佩兮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真是腦子有病!”

她擡腳就走,不願再和這個人多說半句廢話。

今兒她氣走兩個,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輪到她了。

姜佩兮回到住處,倒了杯水喝下,試圖平復自己的怒氣。

冰涼的水順著食道滑下,落到胃裏,她不由打了個寒顫。深吸兩口氣,平復心情後,她走向裏間照看阿商。

阿商側躺在床上,身體蜷著,似乎很難受。

姜佩兮輕聲問她,“很疼嗎?”

阿商睜開眼勉強點頭,她現在說話都疼了。

姜佩兮給她掖了掖被角,想起周朔說大夫給他的藥有鎮痛功效。她站起身,“我去找大夫要些止疼藥,你再忍忍。”

她當然沒能要到止疼藥,大夫比周朔誠實很多,他們不會誇大藥效。

姜佩兮冷著臉,大夫們看她都戰戰兢兢的。

他們小心地詢問:“貴人是要止疼藥嗎?我們試著找找,興許能找到。”

姜佩兮牽出一點笑意,“多有勞煩。”

大夫們的醫房只是臨時搭建,幾根木頭幾塊縫縫補補的破布便構成他們行醫的診所。

姜佩兮出門離開時,看到堆放在地上的箭頭。

被折斷的箭頭淩亂地混在一起,半截箭柄被鮮血浸透已經發黑,盡管失去了使用價值,鋒利的金屬頭卻仍散發凜冽的殺意。

她蹲下身,伸手想拿起一支。

但大夫連忙阻攔,“貴人不可,這都鋒利得狠,有的還淬著毒。”

“給我一支。”

大夫頭上滲出汗,不敢違拗,只能拿著紗布將一個箭頭裹嚴實再恭敬奉上。

握住箭頭,姜佩兮低眸看著手裏的白紗布,“周司簿的傷口裂開了,你們再去包紮一下。我拿箭頭的事,他不問你們就別說。”

“是。”

回到住處時,屋子裏有個胖圓臉婦人,鬢發疏得整潔,三十上下的年紀,矮胖的身材瞧上去很結實。

姜佩兮在門口頓住腳,冷冷看著她,質問道:“誰讓你來的?”

婦人砰得跪下,給姜佩兮結結實實磕了個頭,“貴人安好,裏宰讓我來侍奉阿商姑娘的。”

她頭磕得實誠,姜佩兮離她好幾步遠,都能清楚聽到她磕頭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