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4頁)

崔明珠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怕他沒心沒肺地說出什麽大逆不道之言,這才剛出了宮禁。她道:“母親怎麽跟你說的?蔔算之事不可示人,你的話會把別人害死的!”

崔錦章聞言一怔,似乎想起什麽往事,默默偏過頭安靜下去。

崔明珠松開手,無奈地跟薛玉霄解釋道:“別聽他的。崔七技藝不精,卦象不準。從前他也替別人占蔔,所中者十中無一。你不用放在心上。”

薛玉霄道:“無妨,我本就不相信命運天定。”

“那我帶七郎回去了。”崔明珠調侃道,“你愈發忙碌,跟你搭幾句話實在艱難。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姐妹才能一起聽曲看戲,紅衣快馬過京都了。”

“待燕京收復日。”薛玉霄說,“我請明珠娘看塞北風光。”

“好!”崔明珠精神一振,“陪都我早就待膩了。要是真有還於舊都的那一天,我一定陪你同看。”

崔家姐弟道別離去。

薛玉霄登上馬車。就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她身上已經落滿雪花,飛雪沾衣,把金繡披風潤出淺淺的濕痕。

裴飲雪幫她拂落雪花,車內放著保持溫度的小暖爐,炭火上面是鏤空金罩,裏面加了一點香片,散出一絲一縷悠長的香氣。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裴飲雪悄悄地看了她幾眼,攥了攥手,慢慢伸過去去牽她。但薛玉霄立刻躲開了,她垂頭整理裙擺,低聲道:“你不怕死嗎?”

裴飲雪的記憶忽然被拉回兩人成婚的那個夜晚,薛玉霄喝醉了,沒有穿吉服。而他靜靜地坐在床榻上,手中攥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他的命運系於刀鋒之上,如被強迫,有寧死了之的烈性和決心。

可她並不是傳言中那樣。

即便他把金錯刀抵到她的脖子上,薛玉霄卻還能從容鎮定,言語帶笑。她殺叛賊、清亂匪、救百姓,如今還平定了寧州。他的妻主有一片普度眾生、為天下生靈著想的慈悲心,但也因為她心裏裝得太多、她的愛太過寬廣博大,反而讓私情小愛被擠得毫無位置。

而普通人墜入凡俗,為情而生,為情而死,玄衣菩薩怎麽會懂呢?

裴飲雪低聲嘆息,隨後又輕輕地笑了笑:“死,自然人人懼怕。”

馬車行駛起來,薛玉霄轉頭看向他:“既然懼怕,為什麽會說出請求賜死這樣的話?別跟我說你覺得謝馥絕不會做,不管她會不會做,是你絕不能說!”

裴飲雪與之對視,態度溫和:“那你打算如何回絕?”

薛玉霄道:“母親跟王丞相都在座上,滿殿宗親貴族,我執意不納侍,誰還能逼我不成?”

裴飲雪道:“皇帝不就是在逼迫你嗎?她在試探你的底線。”

薛玉霄話語微頓,她停下來吐出一口氣,道:“就算如此……你也太不愛惜自己。”

“並非是這樣。”裴飲雪說,“只是我太愛惜……太愛惜你。我不想見到你被為難,不想見你皺著眉。”

薛玉霄微微一怔,忽然無言以對,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扣著暖爐的鏤空金罩,因為心神不定,裏面炭火微迸時都沒注意到,倏地被燒紅的銀炭火星濺上指尖。

她被燙了一下,猛地收回手指。裴飲雪一直看著她,自然發現,伸手把她的手拉了過來,低頭輕輕吹了幾下,說:“生我的氣也好,怨我沖動也好,別這麽不小心。”

他待自己這麽好,薛玉霄就算心中埋怨他以生死相搏,一時也無法責怪,只是縮了縮手指。

裴飲雪卻穩穩地握住,他微冷的氣息撩在指尖上,上面被燙了一個小紅點兒,傷口很淺。他低下頭,忽然把薛玉霄的手指含入唇間,輕輕地舔舐了一下。

薛玉霄當即愣住,瞬息間,一股熾熱之意從耳根浮上來,一下子連脖頸都紅透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很黏人的小貓、收斂著倒刺地舔了一下,她抽回手,這下子更不知道說什麽了——口幹舌燥,話語支離破碎。

好半晌,她才說出來一句:“……沒事,不疼的。”

這點小傷,一不注意都該好了。

行至歸園,一路的氣氛都格外凝滯。裴飲雪以為是自己太過主動冒犯的錯,世人都說男子應當矜持守禮,他那樣做,實在是發乎情意,無處克制,這或許有倒貼太過的嫌疑……

兩人各懷心事地洗漱更衣後,薛玉霄接過侍奴拿來的布巾擦手,這才把耳根的熱意消退下去一些。她擡眼望向裴飲雪的身影,見他在燭台前用一把金絲剪剪斷焦黑的燈芯,形影在燭火映照下微微搖曳,燈下美人,顯露出一股纏綿的情韻。

他轉身,薛玉霄立刻收斂視線,保持著面無表情,以防那股莫名的熱意又湧上來,影響她的理智判斷。

裴飲雪取出鳳君所賜的繡奩,雙手放到小案上,道:“這是長兄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