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3/3頁)

薛玉霄道:“我也只是想要在京兆先行,設立公辦的開蒙學堂,凡孩童滿九歲皆可來習字讀書,明白道理,兩年內百姓不費分文……其余八十一郡,還需緩緩施行,以國力為重。”

這“八十一”是囊括了太原以北、已經丟失了的土地的。

陛下如此口風,眾人一時都有些驚疑不定。她的性情大家都是有所了解的,當薛玉霄說出流露出自己意圖的話,那麽此事在她心中就已經勢在必行,如今盟約方立,陛下怎麽似乎認為征伐之時會來得更早?

戶部又一人道:“陛下,京兆符合條件的女孩甚多,依臣之見,先讓家中為耕種農戶的女郎上學,其余工、商之女,暫且緩之。”

薛玉霄說“孩童”時,並沒有明確性別,但東齊臣子皆默認為她口中說得只是女孩,兒郎們能服侍好妻主就夠了,並不需要他們做什麽家國大事,尤其庶民之夫,更不必費這樣的工夫。

觀念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改。薛玉霄也沒想著強行扭轉,而且這確實對國力有一定的要求,便將這個意見先記下。

“陛下。”禮部女郎忽然道,“臣以為不妥。向來書文、道理,乃至貴之物,非豪門士族不可讀書明禮。這正是淑女君子與那些白丁的區別,陛下施行此法,貴庶民而輕仕宦,豈不是荒廢了禮制?”

薛玉霄還未開口,一旁的諸多士族女郎應聲附和,又有人道:“《道德經》言,民之難治也,以其智也。陛下不想著如何愚天下黔首,反而使她們開智,則民難以效忠啊!”

薛玉霄輕聲一嘆,屈指抵著額頭,掀眼皮掃了兩人一眼:“《道德經》此言,乃是論帝王執政不應太過智巧心機,而當樸實為民,心智太過,使民難治矣。此言後面還說‘故以智治邦,邦之賊也;以不智治邦,邦之德也。’,前後皆為帝王進言,愛卿怎麽忘卻?”

此處的“智”,是指統治者治國的智巧心機之意。

對方聞言冷汗津津,這才想起陛下並非徒有戰功武力之人,在最初之時,陛下便知儒通玄,研究甚廣,非她一言能輕率占理的。

就在此人尷尬不已,埋頭欲鉆入地縫中時,在旁側聆聽了許久的兩個少年這才上前,按照常侍的吩咐走到薛玉霄手畔,低聲道:“啟稟陛下,鳳君千歲在殿外等候。”

薛玉霄神情微動,問:“可說了什麽事?”

少年搖頭不知。

裴飲雪素來不打擾她的政務,如今前來,必有要事商談。薛玉霄立即起身,環顧了一下眾卿,道:“諸卿稍待片刻,我出去更衣。”

更衣有“去方便一下”的隱含意義。眾人皆起身恭敬行禮,送陛下暫離,薛玉霄便借著更衣之由,從勤政殿鉆出來。她身邊也沒有帶太多人,只跟著一個禦前常侍,兩個宮侍少年而已。

薛玉霄仍穿著玄底金線的帝服,乃是交領長袍形制,腰帶鑲嵌著紅翡綠翠,腰飾佩環相擊,脆鳴陣陣。她正好坐累了,出來看見裴飲雪等候的背影。

裴郎長身玉立,松形鶴骨,脊背挺拔如竹。他隨手捏著殿外的草葉,把一株枸杞的新芽兒掐壞了,汁水留在指尖上。

薛玉霄從他身後走近,對方不知道想什麽,竟然一時沒有發覺。她從後捉住裴飲雪的手腕,抽出身上的一方絹帕,擦了擦他指間的新綠。

“今日看起來怎麽呆呆的。”她低聲道,“好裴郎,別糟蹋草木了。這麽神遊天外,小心摸到木刺傷了你的手。”

釵鈿墮處遺香澤(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