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辯駁 雨下一整晚

林格差點想不起“小狗”是誰。

她甚至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思考到底是那位朋友姓“苟”——林譽之口中說出的詞語是小狗嗎?還是小苟?小勾?

林格不記得林譽之說過什麽低賤下流的臟話,他連情,動都禮貌。再如何被撩撥, 也頂多喘著氣, 用大拇指側面摩挲著她的臉頰, 垂眼,壓低聲音問怎麽這樣會夾。最出格的話語,莫過於輕輕扇一扇花瓣,問流這麽多是要給誰看。

僅此而已。

他從不說出什麽以騷做前綴的詞語,更不會叫出小,母狗這種詞匯。那些過於通俗的詞語被他從語言庫中刪除,倘若真要用動物來形容她,林譽之也優先選擇小貓, 小兔, 小松鼠, 這些很少拿來罵人的物種。

林譽之的反應過於自然。

自然到林格忘掉了前天看到的簡訊。

林譽之起身。

林格嗅到他身上淡而柔的氣味,幹凈,舒緩, 熟悉,她一時想不出, 微微皺眉,思考它的來歷。

澄凈的水從細長的壺口中緩緩注入玻璃杯中,清冽微澀的檸檬味配合柔和百合花味道, 林譽之握住那透明的玻璃杯,側身, 遞給林格:“不需要和我解釋嗎?”

“解釋什麽?”林格接過那杯水, 喝了一口, 潤了潤幹燥的喉嚨,鎮定,“解釋我昨天為什麽加班那麽晚嗎?”

“林格,”林譽之連名帶姓地叫她,“別插科打諢,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我不知道,”林格說,“你當我是你肚子裏的蛔蟲?還是你奶大的孩子?憑什麽要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又沒有讀心術。嘴長在你嘴巴裏,你還想讓我說出來?”

林譽之說:“你昨晚去見的那個小狗。”

林格想了兩分鐘,才短暫地將人和稱謂對上號。她晨起時只吃了酒店自助的沙拉和水果,嘴巴有些幹,低頭又飲一口水,再擡頭望林譽之:“你在說什麽話,發燒了?”

“昨天晚上,你和他在一起?”林譽之擡手,阻止想要離開的林格,“我不是說,聚餐結束後給我打電話嗎?”

林格說:“我也說過了,太晚了,沒這麽必要。”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林譽之說,“等了你一整晚。”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一刻也沒從林格身上移開。聲音平穩,沒有一絲顫抖,只在開頭的“一直”兩字上咬了重音,像敲下了鋼琴的A2。

“我沒有讓你等,”林格說,“——別張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這是爸媽要你管我,對不對?別忘了,你只是我哥哥,還不是親的,只是我爸照顧過你一陣而已,別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也少給自己找借口。怎麽?你再想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老子拉屎放屁。”

她長長一串話,一口氣說完,林譽之沒有打斷,只是聽她講。

林譽之說:“你已經很久沒有直白地對我說這種話。”

林格滿不在乎:“你知道我什麽德行,我最丟臉的樣子,你也見過,現在說幾句臟話怎麽了?”

“別兜圈子,”林譽之說,“回答我的問題,林格。”

說到這裏,他垂眼,瞥見林格脖子上一片微微的紅,顏色稍深。

在她發絲遮蓋中,若隱若現,隱約有指痕,像一只吸血鬼留下的印記。

林譽之臉色微變,邁一步,低頭,一手抓住林格後脖頸,完整掐住,另一只手觸碰著她脖頸上的這片紅——按上大拇指。

沒有細看,林格手中水杯中的水惱怒地撲來,兜頭澆了他一臉:“林譽之!你瘋了!”

溫熱的,氤氳著檸檬與百合氣味的水就這麽撲在林譽之連上,頭發上,這是她第二次潑林譽之水,大約也不會是第二次——林格掙紮,如一只狼企圖掙脫捕獸夾——直戳戳向林譽之亮出她鋒利的獠牙——

“怎麽弄的?”林譽之不在意水,只問她,“你脖子上這塊兒,誰抓的?”

掙紮中,林格手中玻璃杯跌落在地,啪啦一聲,玻璃粉身碎骨的清響。

裂開了一地的狼藉。

林譽之好似沒有聽到,只看她脖子上的明顯抓痕:“他敢對你施暴?”

“現在是誰在施暴?”林格烏黑的眼睛看著他,憤怒,“你過分了,林譽之,我爸媽拜托你照顧我,也只是一個說辭。你沒來的時候,我在這裏生活得就很好。”

林譽之不松手:“多好?怎麽樣算好?差點被騙解約費的好?”

林格說:“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能幫得了我這次,還能幫我下次嗎?”

“為什麽不能?”林譽之低頭看她,細細的,像是要從她眼中找尋一些熟悉的東西,他重復,“為什麽不能?以前我沒有能力,現在我可以。”

“以後我們都會結婚,各自成家立業,誰用你照顧?我有胳膊有腿,難道沒有你,我就不能生活了?”林格說,“更別說,你只是我沒有血緣的、名義上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