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愛你 瘋(五)

拋卻那些有關於性別受限及約束, 實質上,大部分人對自己的初次體驗有著不同的記憶。

比如林格第一次抽煙,嚴格意義上的“抽”, 好奇地點一根煙, 含住過濾嘴, 閉上眼,凝神靜氣地用力吸一口,在怪異的、具備著濃烈氣息的煙味渡入口腔時,杜靜霖囑咐的那些什麽“不能過肺”“慢慢來”全都忘了,她只覺得煙草味有種能讓肺爛掉的激烈,像過烈的、一口吸掉便無法吐出的液態硫酸,如小學時一口吸進嘴巴裏的針管筆筆芯墨水。

總之,在第一口吞入煙霧時, 她劇烈咳嗽, 下意識丟掉手裏的煙。杜靜霖接住了:“九五之尊呢, 小姑奶奶,我偷偷買的,別浪費——”

他拿著林格抽剩下的那半根要抽, 被林譽之劈手奪過。林譽之似乎並不在乎那灼燒的煙頭,也不在意它的溫度, 一手掐滅了煙,另一只幹凈的手去扶林格,扶她起來, 拉她回家。

那時候林譽之還不知他和杜靜霖有血緣關系,大家——包括當事人本身, 都以為林譽之和林格是實打實的親兄妹。

被兄長親手捉到“偷偷抽煙”的林格, 在半分鐘後被林譽之粗暴地擦著嘴唇, 手指粗礪,磨得她發痛,痛到嘴唇差點要流出血。林格抗議,吐槽地講,要不你幹脆把我嘴咬下來算了——

林譽之罵她腦子壞掉了,哪有哥哥咬妹妹嘴唇的。

是啊。

哪有哥哥咬妹妹嘴唇的。

現在只有妹妹在咬哥哥的嘴唇。

時隔多年後的兄妹,在沉默的房間中用力、瘋狂撕咬著對方的唇,草原上打架的野獸,爭奪陽光水分氧氣的兩根草,爭奪領域的野狗,垂死掙紮猶纏鬥的兩只頭狼。

這是林譽之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畫面,就像現在一樣,把沒心沒肺、完全喂不熟的林格就這麽壓著,問她,你和我真的只是玩玩?你真的對我沒有絲毫真心?在你心裏,你的哥哥只是你的玩具?

林譽之第一次刻骨銘心的受挫就來源於此,他徹底放下道德後博取的愛只是一場虛妄,只是妹妹天真無邪的幾句“年少不懂事”。

過度的失去氧氣令林格眼前發黑,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用力從肺部抽離,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半昏半暈中,她發狠咬他,淡淡的鐵銹味彌漫著口腔,像一口喝下吸血鬼捧住高腳杯的水。無法用具體語言來描述這種不適,林格忽而劇烈咳嗽,嗆了兩聲,她疑心自己會嘔出心臟,實際上,林譽之只是將他沾滿血的唇緊緊地貼靠在她脖頸大動脈處,輕柔地點靠著那邊,如暫時棲息於此的一只蝴蝶。

“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林譽之說,“你讓我再也做不了你哥哥,現在卻還要把我推開。”

最冒犯的也只有這麽一個吻了。

不能再過分了。

林譽之知道她壓根就受不了強,稍重幾下就痛到要翻白眼,快一些便開始抖,連續舒服兩回則有昏厥過去的風險。他不想弄死妹妹。

他只是惱。

“一開始是你招惹我,”林譽之說,“格格,先拋棄我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怎麽想的?是覺得哥哥不好用了就可以丟掉?還是有了其他喜歡的人?”

林格說不出話,強烈的情緒波動令她頭腦發昏。

在開始吃抗抑郁藥物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沒有如此劇烈的情緒變化,這種久違的強度讓大腦一時接受不了,只能感受到林譽之的唇貼靠著她脖頸,在上面留下濕濕的涼。

林譽之還沒有平靜,剛才那個失控的吻把一切都給攪亂了。

那些理智的、不理智的,肮臟的,幹凈的,罪惡的,道德的……全都被投入一巨大的攪拌機中,反復來回地打碎,碾磨,呼呼啦啦地攤開,鋪平,像打翻在地毯上的奶油蛋糕。

“其他男人對你來說會更好麽?”林譽之問,“你和他們在一起時開心嗎?你會真正愛他們嗎?他們對你怎麽樣?”

他擡手,撫摸著林格的手臂:“他們能舍得不搞死你麽?你當所有人都像哥哥一樣不舍得弄壞你?你說話,格格。哪次不是你喊難受我就慢點,輕些,我就怕你受不了,你說和我在一起痛,和其他人呢?其他人就不痛嗎?”

林格說不了話。

林格不知自己該不該慶幸沒有因為缺氧而昏厥,在氧氣緩緩渡入腹中時,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清晰,包括現在傷了一條腿,壓在她身上的林譽之。他的胸口隨呼吸而起伏,隔著衣服均勻地傳遞到她身上,他就像一個剛上岸的幸存者,手足無措地守著險些被溺亡的她。

“別這樣,”林譽之擡頭,覆蓋在她眼睛上,“罵我可以,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眼神?

什麽眼神?

林格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眼神,天花板上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更不知此刻的自己應該要做什麽表情。她只覺得嘴唇痛,舔了舔,還是血,都是林譽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