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死在當初你離京之後

翌日申時末宮宴。

巍峨宮墻未變,皇城未易,未等滄海化桑田,不到三十年論河西東,皇權卻已叠居在崔氏手上。

偶有老言官對崔氏不滿,寧可斷頭亦不肯向崔氏低頭,可越是這樣,聖上便越寬容,大贊這些老臣之風骨。

多數見風使舵者,聖上亦對其不動不問,現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一個字——穩。

申時末的夕陽染紅雲霞,在寬長的宮道之上鋪就一層光毯。

宴殿之內,不光有文武百官,還有眾家官婦貴女。

沈齊的一雙女兒亦在此次宴行之中。

崔枕安素來不喜這般場面,可他今日殷勤,來的倒早。

他目及掃過殿中諸人,眾家女子窈窕百樣,可他想見的那個人卻始終沒見著。

一別近兩年,卻仍似前幾日的事,許是因為她常在自己腦中浮見,即便不見,也似常見。

按理說,因著她的出身,崔枕安是不大想見著那個人的,素來不喜多事的人,倒是對她過得如何格外好奇。

對,是好奇,他反復在心中申明只是好奇而已。

然,宴上眾家身上流連半晌,那抹身影也始終未現。

在宮中置宴前,崔枕安甚至想過,那姜芙若膽子稍大一些或是會同她來翻舊帳,即便不敢翻也會讓他給個說法。

他倒是真好奇姜芙那樣的性子,二人再見,究竟是怎麽個場面。

先前料想的無數可能眼下無處發散,崔枕安心裏有些惱。

見他又是一盞接一盞的送酒,時不時的朝人堆裏瞧看兩眼,路行舟將崔枕安的心思猜了個七八,倒覺著此人別扭的厲害。

路行舟最見不得他這般口是心非的模樣,明明心中惦念著,卻硬裝出一副不在意的狀貌,倒也有趣。

宴上歌舞流轉,南境北域之精華融合在一處,倒也新鮮,惹得人眼花繚亂。

崔枕安今日著一身鴉青色玉金枕袍,寬肩窄腰,線條惹人,束發頂梳,頭頂玳瑁精嵌白玉長冠,他霜白臉色冷峻越顯,氣質軒昂斐然,在一眾人之中尤其醒眼。

現如今的崔枕安成了坊間最受熱議的人物,引了無數目光,諸人也紛紛好奇,這位當年入京時只有十歲四的人,是如何蟄伏多年突出重圍,拼打至此。

口耳相傳間,他倒成了一段傳奇。

沈家是前朝皇帝後宮妃嬪的親眷,因離得遠,皇權顛覆時倒也沒受牽連,可好歹也與舊朝有關,他風評又不大好,到了如今便備受冷落,雖現在官職不算低,被人安排在偏僻處也無可奈何。

沈齊都不受重視,更何況他一雙女兒,也能只挑了眾家貴女不稀罕的地方擠著去。

自打入殿,沈珊和沈瑛姐妹二人的眼珠子便不曾離開過崔枕安身上,即便只能遙遙觀上一眼,腦子裏的算盤珠子打的也響亮。

沈瑛素來心高氣傲,從前在京時她可不是今日的待遇,今日到此,倒是窩了一夜的火,她坐在角落梗著脖,素扇擋在唇前小聲嘀咕:“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我替你去沖喜,何需姜芙那個廢物。若當初我去了,說不定現在也是太子妃了。”

自打聽說崔枕安回京,這姐妹二人的腸子都快悔青了,眼見著這一飛沖天的機會被自己當初活生生放走,背後還不知有多少人擔著笑,每日郁結的連門都不願意出。

沈瑛口無遮攔,倒惹得一旁沈珊發笑,眼角輕蔑瞄了她一眼,語氣帶諷:“就算當初沖喜的是你,只怕也是同姜芙一個下場,姜芙貌美無雙,不還是落得個魂歸亂葬崗。”

姐妹二人自小喜歡欺負姜芙,不光因為她無父無母寄住沈家,更因著她那張一日美過一日的臉蛋,兩個人從不願承認姜芙的麗質天成,眼下為了打壓妹妹的狂妄,也只得將她搬出來以作嘲諷。

雖說沈瑛性子急,卻也不傻,聽得出姐姐的挖苦,幹脆丟了個白眼兒過去,“那是她無能,一個連送到手邊的男人都抓不住的蠢貨,有這下場也不意外。若換成是我,不知比她強上多少......”

“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處?”懶得聽她聒噪,沈珊打斷她的話,“當初聽到要我去嫁給他的時候,你可是躲在一旁聲也不敢出,現如今倒是知道後悔了。若說再重來一次那也是我嫁過去,怎麽都輪不到你。”

“與其事後再言,不如提前想想自己的處境。連你都說姜芙是個蠢貨,難道高座上那位瞧不出來?當初父親拿那麽個人塞過去,他就不會記恨嗎?躲都來不及,還巴巴的往前湊,虧你平日自詡膽大心細,我瞧著膽大是真,心細倒是略遜一些。”

幾句話便將沈瑛揶的啞火,明明心裏不服,卻連回嘴都尋不到出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頗為不憤。憋了半晌才咬著牙擠出句:“憑你再厲害,不也還是沒料到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