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殺了她, 殺了她!”

他只要將姜芙稍稍往前送些,或是他手上加些力道,那支群青色的玉蘭發簪就能輕易穿透她的脖子。

崔枕安自於背方身材高大, 而姜芙生於黎陽,黎陽女子大多纖瘦輕盈,此刻的姜芙就蕩在他的手下, 似一條隨風擺動的柳枝。

長發散落下下,滿頭青絲正搭在崔枕安的指背上。

曾經的姜芙滿心滿眼只有他,正如姜芙所言, 即便是沈氏有意安排, 她亦從未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

姜芙本身就是個極其美好的女子, 性子柔順、溫良、赤誠,清澈的似一潭明溪。

這樣的女子, 即便是當年的崔枕安也難保不心動, 可心動又如何, 不明真相時只將她當作了一條美麗的毒蛇, 直至後來真相大白,他可以毫無顧忌與保留的去愛她的時候,她竟說她不要了。

一個才剛開始, 一個卻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再堅韌的人也會有跌倒了再不想爬起來的念頭, 姜芙現下正是如此。

橫也是一刀,豎也是一刀, 她認命的閉上眼,等著鐘元送她的那支發簪紮透她的脖子。

這也算是同鐘元一起去了。

她這一閉上眼,崔枕安整個人似瘋魔一般, 近乎氣急, 他自恃冷靜沉心之人, 可卻被一個小小的姜芙幾次三番氣到心脈幾乎炸掉。

明明姜芙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明明她只肖一個笑臉,一句軟話就可以讓他崔枕安敗下陣來,可這人偏生不知哪裏生的倔強,寧死也不願。

讓向來百戰不殆之人感受到了蓋頂般的挫敗感。

到底還是崔枕安朝前送的力道頓住,只瞧他紅著眼,咬牙切齒的在姜芙耳畔道:“姜芙,你以為死了就是結束嗎?我告訴你,即便你死,我也要扒下你的皮,日日留帶在身邊。”

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二人怒火撞到一處,姜芙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嘴角含笑,“隨你。”

寬長的眼尾泛起紅絲,幽黑的眸子生出一抹絕決之意,崔枕安薄唇微抿,一種被架在上面不上不下之感。

強大的理智早被升起的那股子魔鬼似的妒火纏繞覆蓋,他心口絞痛又起,耳畔似有一個沉重的聲線在催促:“殺了她,殺了她!”

握著發簪的手用力到發顫,骨節近乎穿透皮肉之感,崔枕安胸口劇烈起伏。

“太子殿下!鄭大人有要事求見!”——方柳的聲線如若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打破僵局。

幾乎同時,崔枕安的怒極沖頂頃刻一泄。

姜芙明顯聽到崔枕安自鼻腔中納出沉息一股,隨而抓在自己後頸上的那只手力道也松淺下來。

方柳自不遠處奔來,腳步匆忙,快速掃了姜芙一眼才向崔枕安重復道:“太子殿下,鄭君誠鄭大人此刻正在府門外求見。”

崔枕安來臨州的事並非提前通知,就是怕他們有所防備,昨夜突襲鬧了那麽一場,自也沒通知臨州府,他想做便做了。

這會兒鄭君誠前來,必是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探崔枕安的來意。

薄唇微啟,原本緊緊蹙起的眉也有了松意,“知道了。”

這會兒他眼尾的紅意退散七八,連語氣也跟著平和許多。

將手裏的人暫且放開,手裏的發簪被他隨手一丟。

他長身寧立,再不似方才那恨極氣極的瘋樣,更沒再瞧姜芙一眼,“既你不想做太子妃,那就不必做了,你自有你的去處。”

心臟隱痛,崔枕安轉身便走。

方柳杵在原地看著姜芙,神情凝重。

見人走遠,姜芙才似癱了一般坐到地上,長發隨風而擺,待回過神來,才想起那支發簪,好在方才崔枕安的腳下是一片草坪,發簪被他丟下,此刻正好端端的躺在草叢之中。

將其拾起緊緊拿在手中,姜芙仍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狂跳不止的心音。

“太子妃,您這又是何苦呢。”方柳不是姜芙,根本不懂她的堅持在哪裏。

在他看來,姜芙的執拗只是不知好歹,他每每想要告訴她鐘元還活著,卻又不敢開口,只能這般不痛不癢的勸解兩句。

全無用處。

姜芙沒應,她不想向崔枕安低頭,心知肚明,她與崔枕安從來都不是一類人,他想要的,她給不了,同理,姜芙想要的,崔枕安永遠都不可能做到。

她又何嘗不知,只要她說句軟話,只要她向崔枕安低頭,高位、權利、榮化便都唾手可得,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從前愛的那個崔枕安早就死了,從前的那個姜芙也一早就不見了,兩個毫不相幹的人硬湊到一起是全無用處的。

與其相互折磨,倒不如一別兩寬。

方柳不便再言,也只能搖頭嘆了口氣,隨上崔枕安的步伐。

崔枕安長步飛快,臉色鐵青,前方仇楊迎上來,卻也只敢隨到身後,半句話也不敢多講。

待到了見客的正堂時,崔枕安立即換上一副松意,將所有的不悅之色都留在門外,跨入門檻的那一刻,崔枕安仍是平日裏那個溫沉平和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