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曹華德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燕折已經記不清了。

他在頭痛欲裂中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已是傍晚。

黃昏的光透進窗戶,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床上。他坐起來,臉藏在陰影裏,愣愣地看著被褥上的光。

一陣難以描述的心悸蔓延開來,好像有無邊孤寂與恐慌。

他突然很想見人,隨便是誰,什麽人都好——

“叩叩。”

敲門聲一響,燕折立刻赤腳下去:“白……”

“先生”兩個還沒說出口,進來的竟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面孔,應該是山莊負責保姆工作的阿姨。

對方笑道:“燕少爺醒了?喝點粥吧。”

這事燕折第一次在靜水山莊見到陌生人,愣了會兒,卻沒有太多好奇的心思。

他有些失望,原來也不是什麽人都好。

“謝謝。”

“不客氣。”

對方很快消失了,就好像多留一會兒都會出事。

燕折不明所以,喝了兩口粥,難得感覺胃口不佳。

他走上陽台,只能看到看不見頭的花園,沒有其他人的影子。

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燕折倒不擔心是別人換的,有時候感覺白澗宗還挺傳統——

就算不喜歡,也不會讓別人碰自己的未婚夫。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他正踩著拖鞋經過長廊,左手邊就是他第一次來靜水山莊被滴蠟的房間。

……傳統個屁。

皮膚發燙的感覺還歷歷在目,燕折忍不住搓了下皮膚,結果不小心搓到傷口,疼得一激靈。

他沒太在意,還想著在俱樂部發生的事,猶豫地敲響了主臥的門,提心吊膽等了好半天,卻沒人應聲。

白澗宗不在。

不知道該失望還是松口氣,他掏出手機,指尖在“矯情且放蕩的狗東西”上停頓了會兒,最終還是給張三撥了個電話。

“燕少爺有什麽吩咐?”

“沒什麽事……就想問問……白總今天心情怎麽樣,有生氣嗎?”

張三委婉道:“本來很生氣的。”

白澗宗絕對不止生氣這麽簡單,每次一提到白茉相關的事他情緒都會失控,輕則暴怒重則發瘋。

突然慶幸失去了意識。

燕折疑惑地問:“那後來怎麽不生氣了?”

張三沉默了會兒:“您不記得了嗎?您一直在哭。”

燕折哽住:“我?哭?”

他確實在白澗宗面前哭過,但基本都是裝的,而且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紅個眼眶,不會真掉眼淚。

在張三的描述中,燕折大致拼湊出了事情經過。

當時白澗宗已經瀕臨失控邊緣,他步步緊逼地追問,燕折捂著頭蹲下,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來得洶湧,來得猛烈。

不似小孩子的嚎啕大哭,也不似成年人崩潰後壓抑著情緒的哽咽。

眼淚不要錢似的掉,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的哭是寂靜的,仿佛被圈在一個噤聲的玻璃籠裏,有種無法訴說的哀慟。

張三道:“您一直重復一句話——”

別問了。

別問了。

燕折流著眼淚,沒有哭聲,卻一直重復:“您別問了。”

燕折有點不真實,這是他?

在那種情況下還稱呼白澗宗為“您”,他可真敬業,失去意識了都沒忘記人設。

“後來白總就不生氣了?”

也許白澗宗見不得人哭吧,還真就把一臉的陰郁收回了肚子裏,無言地看著淚流滿面的燕折。

張三:“後來您就哭休克了。”

燕折震驚。

還真能哭休克啊,這白澗宗不得嘲諷他三天三夜?

他猶豫地問:“白總去公司了嗎?”

張三回答:“暫時還沒有。”

張三其實還沒說完,休克之前,燕折哭得腿軟,都不能動了,還是被白澗宗抱上輪椅回得家。

路上燕折也在流淚,不說話,也不出聲,就默默縮在白澗宗懷裏,眼淚仿佛長江裏的水,滔滔不絕,把兩人衣服打得透濕。

……

知道白澗宗還在山莊,燕折就結束了通話,不好再多問什麽,以免張三被罰。

他還記得第一次山莊,俞書傑多嘴說了句“這是老板特地吩咐廚子準備的”就被訓了,白澗宗不喜歡下屬多嘴。

他慢騰騰地下樓,走出房子,金黃色的光暈落在身上,他沒有尋覓到想見的人,卻一眼看見那個跪在台階下的黃毛青年。

對方聽到腳步聲,滿臉期許地擡頭。看見是來人不是白澗宗,先是一愣,隨後立刻跪著挪上台階,一直到抓住燕折的褲腳。

燕折愣住了,這是誰?

對方狼狽地笑著:“燕折,燕折!你在跟白總談戀愛是不是?他們都說白總對你死心塌地,你看在以前的交情上,你幫我求求情,好不好?”

“你是……”

燕折還沒問完,身後就傳來輪椅聲,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