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皇城使危矣(第3/3頁)

這才是一言而驚朝野,平日裏不聲不響的洛陽府尹,竟然是第一個站出來,與王繼恩正面對抗的“賢士”,一時間,呂蒙正的“浩然正氣”四溢朝野,裏裏外外都是對他的贊揚。

到此時,這場風波才正式進入到一個新階段,事情的嚴重性才真正顯露出來,那些此前看不出的東西也逐漸從水面下浮出。

其一,自然是針對皇城使王繼恩的攻訐正式啟動;其二,則是挑頭的,乃呂蒙正。

在劉皇帝長居紫微城的當下,西京毫無疑問就是天下第一府,作為洛陽府尹,甭管呂蒙正平日裏為官如何低調,他在大漢朝廷中的地位總是特殊的,權勢榜上總有他一席之地,這是京城的特殊性帶給他的。

因此,這麽一個實權官僚的挺身而出,所起的示範作用是巨大的。不過一日的功夫,緊隨呂蒙正腳步,又一大波奏章,像雪片一般,飛往垂拱殿與廣政殿,並且這一回,可不再是此前的小打小鬧,出面的也不都是小魚小蝦了。

其中部司大臣,就包括刑部尚書張遜、戶部尚書宋準、鹽鐵使範旻、右督禦史杜載、禮部侍郎溫仲舒等人。

一幹大臣,或擁權,或具名,似乎在向天下人宣告,大漢朝廷與天下,不是一個閹人就能夠興風作浪的地方,他的淫威也是有人敢於挑戰的。同時,也仿佛在向垂拱殿的劉皇帝表示他們的意志:閹賊王繼恩已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眾怒難犯,陛下當有所決斷。

這樣的局面,顯然不是王繼恩願意看到的,也可以說是害怕見到的,讓他感到棘手不已,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險。哪怕早有預料自己可能會被牽涉進去,但驀然回首,自己何止是濕腳,這是半個身子都已經淹在水裏了。

王繼恩從來不是束手待斃之人,哪怕驚慌焦急,其反擊依舊堪稱淩厲,也不見絲毫妥協。

首先,便向劉皇帝舉報刑部尚書張遜,他手裏也恰好有他的把柄,此人曾與人方便,逾制違法幫親戚打通販賣秦、隴巨木的關卡通道,而西北巨木朝廷可是明令禁止采伐貿易的。

至於其他人,王繼恩也沒有放過,一一找毛病,抓把柄。但這麽多大臣中,王繼恩最為憤恨的,顯然是洛陽府尹呂蒙正,但偏偏,他手裏沒有呂蒙正的黑料,回頭來看,方才發現,這呂府尹隱藏得實在太深了,當了好幾年洛陽尹,竟然一點把柄都沒給人留下。

而更讓王繼恩感到惱火的是,他與呂蒙正之間,可從來沒有什麽沖突。當然,這是王繼恩自認為的,皇城司橫行三十余年,得罪了多少人與勢力,他自己都記不清楚。

到如今,王繼恩也才真正體會到,三十年積怨,一朝爆發出來,到底有多恐怖,甚至蓋過他對劉皇帝的信心。

當面臨不可承受之壓力時,王繼恩最終還是求到劉皇帝那裏,呼天搶地,回憶過去,表露忠心的同時,也大倒苦水,對那些官僚的攻訐,王繼恩是一概否認,連呼冤枉,磕破了頭,喊破了嗓子,只望劉皇帝給他做主。

而劉皇帝只是輕言安撫了一番,既沒給正面回應,也沒給他明確希望。一切的問題,又回到最初,劉皇帝的態度如何?

不得不說,對此異常敏感的王繼恩,在求救無果之後,已然有些寒心了。

於是,步步出錯,他在接下來走了兩步臭不可聞的棋。一是指使他過去在朝中收買的一些官員,提供一些證據,讓他們舉報彈劾,意圖把局勢進一步攪亂,混淆視聽。

二則是偷偷地拜訪約見公卿大臣們,半是請求,半是威脅,讓他們為自己說話,或讓他們改口,手裏收集的證據與把柄成為了他操縱朝局的利器,總之要改變朝中大臣一致針對他王繼恩的局面。

可以說,到緊要關頭,王繼恩把底牌都亮出來了,並且很有效果,在喧囂的“倒王”之聲下,“挺王”的聲音也逐漸擡頭了。這就像打開了一個魔盒一般,王繼恩幾十年來,頭一次享受到了毫無顧忌去操縱那些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公卿大臣們的快感,其中之得意,不足為外人道。

然而,這也是徹底自絕於劉皇帝。不管他是迫於無奈,還是有其他什麽原因,他的這些做法,都是犯忌的行為,還是犯劉皇帝的大忌,這些在劉皇帝這兒,可比呂蒙正等人彈劾的罪責要深重得多,要更加不可饒恕。

只可惜,如今的王繼恩沒能意識到這些。

“王繼恩危險了!”廣陽伯府,一直默默觀望著朝中局勢發展的趙匡義,悠悠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