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石清蓮被戳穿(三)

次日,辰時。

墨言估摸著姑娘該醒了,便自外間推門而入,結果一進內間的門,便瞧見石清蓮躺臥在地上,臉色慘白,生死不知,身下壓著未繡完的新郎服,紅的像血。

墨言驚的倒退兩步,手中暖梨湯“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匆匆跨過碗匙,奔向石清蓮。

方才離得遠還沒發現,一湊到近處,墨言才驚覺石清蓮渾身冰涼,但面上滾熱,一摸便知道是起了高熱。

墨言摸石清蓮的時候,她倒在地上動都不動一下,唇瓣幹燥,一點血色都無,像是早已燒糊塗了,墨言被她手臂上的涼意驚到,匆匆喊人:“來人啊!快去找大夫來!”

他們姑娘該不會在地上躺了一夜吧!

石清蓮這一場風寒來的迅疾兇猛,直燒的整個石家人都提心吊膽,石大夫人特意將墨言單獨喚過去詢問。

墨言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將推門而入時,瞧見石清蓮倒在地上的畫面與石大夫人明說——沈蘊玉每晚來石家的事情,現在石府裏只有墨言一人知曉,她隱約能夠預感到此事怕是與那位指揮使有關,涉及到石清蓮的私隱,她便未曾透露,只道:“姑娘愛吹風,怕是昨夜涼著了。”

石大夫人未曾多想,只嘆他們家小嬌嬌體弱,便去膳房張羅著讓人去弄點補品來,將石清蓮養一養,風寒可不是小病,需要養些時日才能好。

石清蓮渾渾噩噩的燒著。

她處於半睡半醒之間,模糊的開始做一些回憶過去的夢。

她又夢到了上輩子,她在北典府司詔獄中待的那半個月。

那半個月裏,她幾乎每天都能見到沈蘊玉,有時候沈蘊玉會問她些話,有時候沈蘊玉什麽都不問,只站在一旁看著她。

她只要睜開眼,便能看見一片銀絲走線、水光熠熠的紅。

轉瞬間,夢境顛倒,她看見沈蘊玉壓在她身上,鉗制著她的脖頸,雙目赤紅的問她:“石三姑娘,也會疼嗎?”

會,好疼,疼的胸口要碎掉,人要被撕成兩半,悔恨如汪洋將她淹沒,她沉浮在其中,如同瀕死的人,一口氣都吸不上來。

她人還活在這裏,但心卻要被絞成兩半,魂魄早已湮滅,只徒留一具軀

殼,渾渾噩噩。

她在夢境中,看見沈蘊玉起身離開,她又一次撲過去想要抱住沈蘊玉的手臂,卻被他一點一點,掰掉,甩開。

石清蓮從喉頭溢出兩聲嗚咽。

“姑娘?姑娘!”一聲聲帶著欣喜的急促聲音從她耳畔響起,石清蓮睜開紅腫酸澀的眼,就看見墨言一臉擔憂的坐在她床榻前的矮階上,道:“姑娘,您這是怎麽了,可是沈大人哪裏不好?”

沈大人哪裏會不好呢?只有她不好。

石清蓮流著淚,想,一飲一啄,皆為天定,蘭因絮果,皆為她罪。

這都是她自己做下的孽。

她勉強用手背摁了摁紅腫的眼,撐著身子勉強爬起來,道:“什麽時辰了?”

她只記得沈蘊玉離開的時候,她倒在地上,哭到力竭而暈,剩下的都不清楚。

“戌時晚間了。”墨言道。

石清蓮自辰時被發現,已燒了一整個白日了,到現下才醒過來。

“給我梳妝。”石清蓮掙紮著爬起來,道:“快。”

墨言詫異了一瞬,垂眸去看姑娘,發現姑娘臉色不好,但一雙眼卻亮的驚人,像是已經走到絕路的人固執的在求一條生路一般,帶著某種偏執的模樣,看的她心驚。

見她不動,石清蓮錘著床,厲聲喊:“快!”

墨言匆匆折返去拿衣裳。

她拿衣裳的時候,石清蓮已不用她扶,自己掙紮著起來,坐到了梳妝鏡前了。

她臉上還是白的,透著病氣,原本嬌顏的容顏像是被霜打了一般,眉黛緊縮,一雙眼哭得通紅,眼皮都腫起來,只往鏡子前一坐,一看見她自己的臉,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掉。

鼻尖是酸的,心間是苦的,石清蓮只要一想到昨夜的事,便覺得心口一陣鉆心的疼。

墨言服侍她穿上衣裳。

那是一套湖水春綠色、繡著粉色藕花的薄毛氈對交領的裙,腰間用金色腰帶系上,勾出一抹細細的腰,外罩了同色鬥篷,那顏色如同春上嫩枝,發鬢披散下來,只梳一個嬌俏的花苞頭,上簪了幾個鑲嵌著桃花模樣的金簪子,又為她上了胭脂,蓋了病容,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姑娘,我們要去哪兒啊?”墨言為她

梳妝的時候,小心的問道。

石清蓮望著鏡子裏的人,唇瓣顫了兩下,才道:“去沈府。”

她要去找沈蘊玉。

墨言一貫古板的臉都跟著扭了一瞬。

夜色濃郁,去一個男子家門口堵門,這若是被人知道,連顏面都沒了,但是墨言低頭一看,便看見他們家姑娘眼底又匯起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