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衛司淵落在她手上的手背一顫, 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驟然將手抽離。
他漠然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令人只能看見他手臂微動, 仍在擦拭指尖觸及過血沫的地方。
過了一會,才聽見像是帶著幾分笑意的嗓音,在看不到他神情的地方傳來:“別哭得那麽招人, 這會可不適合吻你。”
方舒窈眉頭一皺,僅是落過一滴淚,卻並不帶什麽哭腔, 低聲訓斥他:“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胡言亂語!”
衛司淵擦完手掌轉回身來, 自然而然轉移了話題:“查到什麽了嗎?”
方舒窈抿了抿唇, 難掩眸中擔憂,但還是很快道:“我只覺那人的症狀似是有些眼熟, 我得先回去翻閱一番父親的研究手冊才能確定那究竟是何病情。”
“不錯, 優等生,那這趟算是沒白來。”衛司淵還在故作輕松地打趣著。
方舒窈卻神情凝重:“可是不知是否能有治愈的辦法, 眼下時間緊迫, 不僅要控制瘟疫的傳播,更要精準地治療, 若是出了差錯,只怕百姓的情緒會越發難以控制。”
自回宮後,方舒窈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她父親的研究手冊上果真寫有類似病症的信息,但為了避免出差錯, 更還需對比諸多信息來求證。
她的時間有限,能夠研究的病例更是有限。
本也不休不眠奔波了一整日, 待到第二夜的深夜時,她看著醫書, 就這麽在書案上累極趴著睡著了。
燭火仍在案台上搖曳,帶著微微晃動的光影,不時掃過她睡夢中也未能完全放松神情的臉龐。
屋內有極輕的腳步聲,一步步走向她,最終在她身旁站定。
柔軟的毛毯搭在她肩頭,帶來些許暖意,令她舒服地在手臂上蹭了蹭。
和她夜裏睡在他胸膛時的習慣一樣。
衛司淵靜靜地看著她,一張嚴肅沉默的冷臉卻帶著極近溫柔的眼神。
他緩緩擡手似要去觸碰她,卻在瞥見懸在半空的手掌後背的紅點後赫然頓住了動作。
沒再有觸碰她的意思,卻也舍不得離去,他就這麽在桌案的另一邊看著她。
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好似時間都靜止在了這一刻。
或許是方舒窈在睡夢中感覺到了什麽,又或許是眼下的情況不容她過多休息。
她眼睫微顫,在迷蒙睜眼之時看到了眼前的一片陰影。
神色一頓,她擡頭撞進了衛司淵的眼眸中。
看見他不似平時那般早就貼了過來,而是和她隔著一段距離,眼眶不由自主就泛起了酸意。
微紅的眼尾變得濕濡,眼眶有淚珠遲遲沒有落下。
她微微動唇,視線已變得模糊,卻不知要怎麽開口。
最終,衛司淵輕出一口氣,緩聲打破了沉默:“窈窈,試一試,我相信你。”
“不行!”方舒窈想也不想就厲聲拒絕。
可話音落下,又是掙紮猶豫的仿徨,只低喃著像是在解釋給衛司淵聽,卻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萬一不管用,或是有什麽副作用,如果這……”
“死不了,別看不起你男人,老子命硬。”看她這副模樣,衛司淵卻在這沉重的氛圍下露出了笑,“而且,我對你有信心。”
被他這般嬉皮笑臉地打破了氣氛,方舒窈將要落下的眼淚又給憋了回去,憤憤地怒瞪他一眼,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
“我還是更願意看你在床上哭,現在,我可沒辦法幫你擦眼淚。”
“你!你就一點不害怕嗎!”
方舒窈被他氣得氣息都不順了,但緊張的心情卻沒由來地緩解了不少。
見快要把人給惹急了,衛司淵這才打住了,逐漸正色起來,沉聲回答她:“總要有人去邁出這一步,我是遼疆的君王,沒有理由置人民安危於不顧,自己當個縮頭烏龜等著坐享其成,我的子民在等著我,整個遼疆也在等著我。”
他頓了一下,目光中有了難以撼動的堅定,那是源自於他瞳眸中照映出的那個身影:“還有最重要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窈窈。”
方舒窈心跳猛然漏跳了一拍,內心有一瞬的掙紮,卻又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反駁他。
她或許有些明白當時衛司淵說什麽也要讓她離開都城的心情了,也知道,那時候那樣執意要回來的她,和現在執意要用自己來試驗的衛司淵沒什麽區別。
良久,方舒窈重重泄了口氣,垂眸看向自己落在桌上的一桌筆記,捏緊了指骨,才艱難道:“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法子還未在身體上實施過,不知其效果,更不知會有怎樣的反應。”
衛司淵笑了,盤腿在書案的對面坐定,眸光沒有分毫躲閃:“任憑方大夫處置,我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