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時候燕知總陪著牧長覺練這練那。

還是童星的牧長覺憧憬演警匪片的警,一個掏槍的動作能練個百八十次。

但是燕知也想當警察,牧長覺就自覺改成當“匪”。

他被燕知“啪啪”兩槍“擊斃”,然後把咯咯直樂的小崽子撈到懷裏,“原來我死了,天天這麽開心?”

有一回牧長覺逗他,被“打倒”之後沒有馬上起來。

燕知那時候剛懂人事兒不久,以為牧長覺因為自己受了很重的傷,跪在地上拼命搖他,“牧長覺你起來你起來!”

牧長覺一直裝死沒動,實際上在眼皮縫裏偷偷觀察他。

燕知挺冷靜地把牧長覺扔在地上,下樓去找海棠。

他昂著頭,“姨姨,牧長覺倒在地上不動了。”

海棠正在練歌,聽他這麽一說也嚇一跳,要跟著他上樓看看。

結果走到一半聽燕知說是在陪牧長覺練戲,知道她兒子是在逗孩子,又懶得上樓了,“那你讓他躺著吧,別理那個混賬玩意兒,讓他多躺會兒。”

燕知自尊心很強,輕易不會亂陣腳。

但他又年歲太淺,不能聽懂海棠話裏的深意。

海棠走了之後,他一個人跑上樓,開始打120,開口稚嫩而冷靜,“牧長覺好像被我打死了。”

牧長覺一看事情走向不對,立刻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把電話接過來說明了情況連同道歉,“對不起,我跟家裏小朋友開玩笑,沒掌握好分寸。”

燕知一開始看他起來了還很驚訝,坐在地上半天沒動。

然後“哇”地就哭了。

牧長覺那時候也還在上小學,第一次把燕知惹成這個樣子,有點手足無措,“對不起,天天不哭了。”

燕知心肺一直不好,一哭就喘不上氣來,臉都憋紅了,幾乎發不出聲來。

牧長覺嚇壞了,趕緊抱著順氣,“天天,哥錯了天天,緩緩,呼吸寶貝。”

燕知抓著他的短袖,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地抽噎。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寶貝,”牧長覺給他拍著背安撫,“噓,天天不難受了,我錯了,我以後不逗你了。我以為天天不在意我呢,我錯了。”

別看燕知那麽小一點,氣性是不小的。

氣順過來了,反而哭的聲音更大,小臉上都是交錯的淚痕。

牧長覺抱著他在臥室裏來回走,一邊走一邊拍著哄,“不難受不難受,哥錯了。”

“牧長覺你又幹嘛了?!”海棠聽見動靜上來看,低聲訓斥:“你怎麽給我們孩子氣成這樣啊?!”

燕知哭得不舒服,沒什麽精神地趴在牧長覺肩頭,像是一朵打蔫的小花。

“天天,天天。”牧長覺根本沒理他媽,一直在安撫懷裏的小朋友,“我錯了,給我們嚇壞了。”

海棠搗了牧長覺後背一下子,“臭小子!你再惹天天試試!”

這次燕知沒勁兒替他說話了,只是把手搭在牧長覺肩膀上,有那麽一丁點保護的意思。

“沒事兒了。”牧長覺也嚇得不輕,胡嚕著小朋友出了虛汗的脊背,“下次我肯定不這樣了,原諒我這一次好嗎?”

燕知把小臉一扭,換個方向枕著。

這麽生氣,怎麽可能原諒他?

那兩天燕知就沒親自坐過凳子或者走過一步路,到哪都“駕駛”著牧長覺。

但還是對他愛答不理的,連買新衣服都沒能哄好燕知小朋友。

最後牧長覺誤打誤撞,給沖了一杯糖水。

又趕上小朋友心情終於好轉,美滋滋喝上糖水這事兒算翻篇兒。

從那兒往後的十幾年,牧長覺跟他互動的都是一些快樂或者溫和的戲。

如果是鍛煉一些肌肉記憶,牧長覺大部分時候自己練,讓燕知在一邊看著。

過去燕知很喜歡牧長覺接一些有感情線的戲。

這樣他就有機會跟牧長覺“練習抱抱”。

但是牧長覺接戲有明確的個人偏好。

他更傾向接偏劇情型或者單一人物塑造的作品,而非感情戲。

小時候的燕知頂多能跟他“練習抱抱”,一直很遺憾不能“練習親親”。

他對此很有意見,心情不好的時候朝牧長覺張手:“練習抱抱。”

那時候牧長覺是怎麽說的?

他毫無保留地把燕知抱個滿懷,“等會兒要不要一起練習吃草莓?”

那時候的燕知真的覺得,就算天立刻在他面前塌下來,他都一點不傷心。

但是現在被牧長覺擁抱著,燕知卻忍不住挺直了後背,雙手下意識地向後收。

“如果我是江越,你是趙樓。”牧長覺低聲在他耳邊說:“你把我忘了卻以為我死了,一天當中只有一個小時記得我。現在就是那一個小時的‘失而復得’,你會是怎樣的反應?”

燕知垂下眼睛。

他太記得這種“失而復得”。

他曾成百上千次地“失而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