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可多得的人才。

從屋裏走出來,有夜風緩緩流過,南弦深吸了口氣,看看天色,該回家了。

神域一直候在外面,見她出來忙迎了上去,追問:“阿姐,我阿翁與你說什麽了?”

那些話,也許只是病人一時的氣話,南弦說沒什麽,“病後難免會追憶往昔,唐公與我說起以前的事,很是令人感傷啊。小郎君幼時,他護著你,如今他病了,病中比尋常時候更易傷懷,小郎君得空便好好陪陪他吧,多開解開解他。人說醫病先醫心,若是心境開闊了,身上的病症也就慢慢減輕了。”

神域說是,“阿翁將我視如己出,盡心盡力栽培我,有他才有我的今日。阿姐放心,我自會好好孝敬他,讓他余生不再擔驚受怕。”

南弦點了點頭,仰頭看月,“快子時了,我得回家了。”

神域萬萬分的抱歉,自責道:“我養成了個壞習慣,遇上什麽難事,頭一個便想到阿姐,連累阿姐為我奔忙,這麽晚還不曾歸家。”

南弦心想,酉正三刻不接診的老規矩,往後怕是守不成了。也罷,世上哪有大夫看時辰為人治病的,不都是急事上門,有求必應嗎。

因為先前的談話,自己與這頭又親近了幾分,人嘛,相處的次數多了,必會賣些情面,就像對待太常丞娘子她們一樣。何況因上一輩就有很深的交情,到了她這裏,也不能等閑視之,南弦頗為體諒地說:“我明白小郎君的意思,還是因為信得過我,才會一有變故就想到我。我呢,女子為人治病,其實多有限制,看得最多的是閨閣中的頭疼腦熱,沒有治過大病。這回遇上唐公這樣的病例,也給了我磨礪的機會,我非但不覺得麻煩,反倒要感謝你呢。”

神域聽了,似乎有些驚訝,微微張著口,那模樣有幾分呆怔與天真。

南弦一笑,擡了擡下頜,“安排個人送我回去吧。”

這種事,不用假他人之手,神域道:“阿姐是我接來的,理應由我送回去。”

他率先下了台階,回身叮囑:“阿姐小心腳下。”

唉,其實是個很體貼的孩子啊,正因為身世坎坷,每一分對人的真誠,都讓人感到心疼。

南弦道好,跟隨他往門上去,途中聽他說起自己現在的忙處,說在度支署任度支尚書,監管國家財政事務,監督財政收支。

但凡和錢沾邊的事,大多令人不安,連自己的家都不好當,何論當皇帝的家。

南弦斟酌了下,雖然道理很淺顯,但就算自己多嘴吧,也要善意提醒一下,“小郎君職上多留心,遇事不能自己一個人拿主意。”

神域說好,踱著步子嘆了口氣,“度支署看似是個肥缺,實則兇險得很,稍有不慎就會被人參一本。我原本不想領受,但聖上召見,又親自委任,我不得已才接下的。”

南弦說:“既來之,則安之吧。聖上既然大費周章將你找回來,就算礙於宰執們的口眼,也不會將你怎麽樣的。”

說著到了門上,驚奇地發現張媽媽與蘇合竟在那裏候著,她“咦”了聲,“你們怎麽追來了?”

張媽媽與蘇合向小馮翊王行了禮,忙把南弦迎出來,張媽媽切切道:“娘子走得急,不曾帶上近身伺候的人,大晚上一人在外不方便,恰好蘇合認得來王府的路,婢子便與她一道來了。”說罷又問,“病患治好了嗎?”

南弦道:“暫時沒有大礙了。”

蘇合接過邊上婢女手裏的藥箱,挽了南弦的胳膊道:“那小娘子,咱們回家吧。”

神域看上去有點失望,但也只是一瞬,笑著說:“我原本要送阿姐回去的,既然貴府上有人來接,那就再派幾個人跟著,護送阿姐平安到家吧。”

南弦說不必,“送來送去,天都亮了,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了。”

神域也不反駁,送南弦登上了馬車,偏頭向傖業使了個眼色。

傖業微微呵了呵腰,照例安排人左右護衛,神域站在階前目送馬車走遠,方踅身返回門內。

徑直去唐隋榻前侍奉湯藥,唐隋說:“我大好了,你不必在我這裏守著,快回去歇著吧。”

神域沒有挪動,接過婢女手裏的蒲扇慢慢替他扇風,一面道:“我不困,再陪阿翁一會兒。”

唐隋聽後阻止,“我不是說了嗎,以後不讓你叫我阿翁了,先馮翊王才是你阿翁。”

可神域卻並不應承,垂眼道:“阿翁永遠是我阿翁,您願意我認祖歸宗之後,反倒成了孤兒嗎?”

唐隋頓時一怔,細想也無奈,也只好由他去了,不過再三告誡,千萬不能在人前這樣稱呼。

他笑著應了,溫存道:“阿翁快睡吧,回頭我讓人送一架躺椅進來,今晚我住這裏。”

唐隋也困倦了,點了點頭,便合上了眼。

第二日起身,天光已經大亮,神域去他病榻前觀望,見他還睡著,便悄然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