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姐,可要我伺候你沐浴?

太陽落山了, 天一點點暗下來,所以一切無可挽回了,對嗎?

一個未出閣的女郎, 忽然失去了蹤跡, 再出現在人前時, 會招來什麽樣的議論呢……

南弦並不是個過於注重名聲的人,若是太鉆牛角尖,當初謠傳她是小馮翊王外室時,就該到處辟謠才是。可那次的情況, 與這次不同, 上次等同天災, 這回卻是實打實的人禍。她氣惱, 但又無濟於事,看著他臉上篤定的神情,頭一回覺得恃弱逞兇, 有多可惡。

“今夜過去,話就說不清了, 你要的就是這個吧?”她咬牙問,“你打算什麽時候放我回去?總不能一直把我困在這裏吧!”

這個問題, 他似乎並未仔細考慮過,反倒來問她:“你還打算回去嗎?回去做什麽?接受向識諳的盤問嗎?”

南弦簡直覺得和他話不投機半句多,“難道你想把我圈禁起來不成?我每隔五日便要進宮應診, 你不知道嗎?”

可他不以為意,“人都不見了,還應什麽診。你再回去, 恐怕陛下也不敢讓你治病了, 倒不如安心留下, 等再過兩日我去向陛下負荊請罪,然後上向宅提親,正式迎娶你。”

南弦那雙滿含怒氣的眼睛直直盯著他,要將他盯出兩個窟窿來似的。

他知道她的憤怒,雖然心虛,但仍強裝鎮定,起身負手道:“怎麽,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了?進宮應診本就準備放棄的,咱們可以打著馮翊王妃的名號開患坊,不會荒廢了你的醫術,這樣有什麽不好?你的學識,本應用在救治更多百姓上,不應囿於內廷,淪為帝後的犬馬,不是嗎?”

說得真是漂亮,他果真心念堅定,想好的事,便心無旁騖地實行。反觀自己,早就已經放棄這個念頭了,卻沒想到他會以這種辦法強勢扭轉。

如果這事放在以前,她大概會欣然接受吧,但今時不同往日了,自己應下了婚事,被他用這種方法阻止,實在對不起識諳。

她還是想回到查下巷,就算晚一些到家,好歹也有個交代。遂好言道:“這些容後再商議,你且讓我回家,至少不要把事情鬧大。”

神域並不癡傻,笑道:“向識諳定不會介意你走失半日,但要是兩日、三日,那就不好說了。男人的野心很大,心眼很小,他對你的喜歡,不足以支撐起你幾日的下落不明,你信麽?”

她抿緊了唇,心裏卻在大罵。自己以前大約是瞎了眼,才會對他因憐生愛,現在看看,他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還有什麽可令她不舍的。

但你要與他來硬的,他定會有更硬的手段回擊,她隱忍良久,只好先平了怒氣,調轉話風道:“我到現在連午飯都沒吃,肚子餓了。你這樣愛我、重視我,竟然連這個都沒想到嗎?”

這話令他一怔,慌忙說對,“我怎麽給忘了。”

南弦哼笑了聲,“還給我用了麻沸散……你是拿我當強盜,只求把人劫回來,死活不論是嗎?”

他落了她的口舌,有些不安,“麻沸散的量控制得當,不會對你的身體有任何損害。你為何覺得我會傷害你,在你眼中,我如此不堪嗎?”

她偏過頭,沒有說話。他看了她良久,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到門前傳話,讓人送暮食進來。

也就是門扉開合的瞬間,南弦看出來了,這是在清溪王府裏。他果真有恃無恐,劫了人完全沒想藏匿,是不怕有人敢抄他的王府找人,也或者他正盼著識諳登門,索性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早就預備好的酒菜,被魚貫送了進來,呈到她面前的,還有一雙帛制的靸鞋。

南弦看著這鞋,真是又氣又惱,他是個縝密的人,換了這種鞋,就不怕她跑出去了嗎?

他那廂倒很稱意,舒展著眉目引她入座,擡手替她斟酒布菜,一面道:“上回與你單獨對飲,還是我弱冠那日的事。前陣子你因向識諳失蹤,氣我惱我到今日,我這顆心,不知被揉碎了多少次……可是一見到你,無端又痊愈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南弦垂眼盯著酒,他這樣娓娓說著,自己心頭也默默牽痛了下。這段感情,若是他的一廂情願有多好,自己就不用痛苦糾結了。可惜她不夠堅定,沉迷於他的諸多手段無法自拔,到最後莫名與他糾纏不清,一步步走到今日。

這顆心……揉碎後又重組的不單只有他,自己何嘗不是。愁腸百結,事事不遂心意,回想起前陣子的強顏歡笑,竟有些可憐自己。可她又恨他,是他攪亂一池春水,又往裏頭砸石塊,成也在他的心計,敗也在他的心計。如果不是他促成識諳去川蜀,自己不會與他反目,九死一生後的識諳也不至於忽然改變心意,要與她遵父母之命。

偏過頭朝外望了眼,天已經黑透了,屋子內外都點上了燈,心裏裝著事,難免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