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霍戍帶著簡單的行裝進了趙家靠籬笆的一間屋子,是以前趙長歲的房間。
屋子不大,很簡陋的設置,桌上還有趙長歲七八年前看得雜書,是本志怪錄。
霍戍把包袱放在桌上,順手翻了兩頁,字少畫多,確實適合只在私塾裏混了兩年的人看。
雖屋子已經好幾年沒有人住了,卻是打掃的很幹凈,桌凳不染灰塵,屋裏也沒有發黴的味道,儼然是時常有打掃的。
霍戍放下書,從包袱裏取出了一根銀制長簪,自言道:
“如今我也算完成了你一半托付,另一半又當如何?”
午時,霍戍和趙母在堂屋裏吃了頓飯。
趙母雖有心招待霍戍一頓好的,可惜這幾年光景過得差,家裏也沒存得什麽酒肉。
要臨時采買也來不及,於是只能去鄉鄰家裏買了條魚,自又宰了家裏下蛋的母雞,燒了個魚燉了雞湯,外在做了點時蔬小菜,已經趕得上過年過節的豐盛。
霍戍也不挑嘴,什麽都吃。
趙母反倒是沒怎麽動筷子,看著霍戍吃飯心中歡喜:“下午伯母去打些好酒回來,夜裏太陽落下去了涼快,在院子裏喝點酒舒坦。”
“不必麻煩,去城裏一趟不易。”
“不麻煩,村子裏就有釀酒賣的人家,用不著去城裏。”
霍戍應了一聲道:“伯母,你可曉得長歲的姘頭是誰?”
趙母筷子一頓,乍得一聽還沒明白霍戍的意思:“姘頭?”
旋即她笑了起來:“長歲徭役時年紀還小,都還沒說親的事情,沒有你說的姘頭。他啊,那會兒什麽都不懂,幹活兒最是積極。”
霍戍眉心微動,這小子還挺不老實。
“怎的了,是長歲同你說過有心上人?”
霍戍看著趙母那雙腫起來的眼,如今已去十年,長歲的姘頭如何了未可知,只怕說了再讓人傷心。
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岔開話題道:“我再吃碗飯。”
“噯,好好,伯母給你添,米煮得多,盡管吃,你個子大,得多吃幾碗才是。”
午食後,趙母準備了些香燭紙錢要去看望趙長歲他爹,趙長歲如今也總算是有了個交待,合該也告知他爹在天之靈。
霍戍也跟著過去說上柱香。
……
“桃哥兒,拔蔥呢,這麽早就預備晚食了麽?”
日色弱些時,睡了個午覺的紀桃榆拎了個籃子去了自家地裏。
今天阿祖來村子收藥材,他想早點把晚飯做好,到時候黃引生也能吃個早晚食再回城裏去。
看著土埂路上過來的同鄉余孫氏,桃榆把手裏的菜放進籃子,站起身喊了人,只不過聲音比平素裏要冷了幾分。
“孫娘子。”
婦人卻是沒聽出什麽不妥來,自顧道:“聽說黃大夫今兒來了村裏,我一尋摸家裏的藥湯吃完了,又只得厚著面皮過來麻煩哥兒,再給我開兩幅上回方子上的藥。”
說著,婦人便從荷包裏取錢要拿給紀桃榆。
村裏不少人都曉得紀桃榆會些醫術,不得空上城裏,藥也不太急著立刻用的時候便會托桃榆幫忙,等他去城裏黃引生的醫館時順便把藥帶回來。
這般幫忙代買點東西的事情常見,只不過買藥村裏人叫紀桃榆不單是因為他會醫術,另一方面他是黃引生的外孫,從他手裏拿藥同鄉人價格總要實惠不少。
村子裏的哥兒婦人的,就更喜歡麻煩他了。
紀桃榆也心照不宣,一直都這麽辦。
然則這次他不等婦人把錢拿過來先說道:“兩幅藥,孫娘子給我二百六十文便是。”
婦人聞言手一頓:“藥漲價啦?”
先時拿的一副才一百文,便是兩副也才兩百文,怎憑空多了六十文出來。
“價一直便是那個價,孫娘子去旁的醫館開藥,價格只會比這高。”
孫娘子連忙道:“桃哥兒,這是怎麽的啊?”
紀桃榆道:“先時我拿著村裏鄉親的方子去醫館裏拿藥,念著都是同村鄉鄰,從不曾想要賺同鄉的醫藥錢,藥價總是最低廉,拿到市場上再低不下去的價格,想著這是同鄉情誼。”
“是是是,鄉親們都曉得,大夥兒自是感恩裏正一家的。”
這逢年過節,村裏同鄉誰家殺豬宰羊的不往紀家送一塊兒肉去。
紀桃榆冷聲道:“我做這些也不為著大家感恩,只求大家夥兒同村過日子和睦友善便好,偏生有人是不念同鄉情義,既如此,我又何必巴巴兒熱臉相向。”
再蠢也聽得出這話是沖著她說的,孫娘子喊冤:“桃哥兒,這是哪裏的話?”
“孫娘子素日也是溫和之人,看此般也是還不知事情全貌。如此不防回去仔細問問夏哥兒是如何對待同鄉的。”
紀桃榆徐徐提醒道:“還望孫娘子能問出些實話來,若是那般顛倒黑白的話反倒是不聽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