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娘,今天大伯是怎麽一回事?不是此前商量好了大伯作為尤氏長房,今天在宴上當著眾人的面宣布婚事的麽?”

“怎麽反倒是說成了要備考招待不周的話,這不是讓紀家見罪?您作為長輩怎麽也不提一嘴婚事的事兒,紀伯父走時臉色都不好了。”

尤家席散後,方才回到家中的尤淩霄便再忍不住一通急問。

尤母孫鳶娘看著兒子急得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反倒是慢條斯道:“瞧你那急樣兒,都是舉人老爺了,半點穩重沒有。”

尤淩霄壓住自己的急躁,放緩了些語氣道:“這不是只有娘在麽,又無外人。”

孫鳶娘聞言臉上有了笑,她招了招手:“二郎,你過來。”

孫鳶娘把桌前的一個盒子往前推了些:“你看看這是什麽?”

尤淩霄不解的打開盒子,從中取出了一塊通透的玉佩。

“這成色,誰人送的?”

孫鳶娘臉上的喜意更盛了幾分:“同知薛大人府上送來的,說是給你的賀禮。”

“你既然心焦問娘作何沒有在宴上提你的婚事,娘便與你好聲說道說道。”

“今日長房的話沒說錯,我兒年紀輕輕已然中舉,仕途正好,且還不說相貌俊秀,這般人才放眼科考場上有幾個。”

尤淩霄一下子便聽出了他娘的意思,卻還是道:“我不明白娘說這些和紀家的婚事有什麽幹系。”

“我的兒啊,如今你仕途正好,怎能草草埋沒於這麽個尋常的嶽家!”

孫鳶娘道:“紀家在咱們村裏還算得體面二字,可出了這個村,又算得上什麽?往後的路,他那紀家還能給你鋪?”

“娘,你的意思是想悔婚?”

尤淩霄話方才脫口,旋即又道:“不行,這事兒決計不可!且不說我和桃榆本就青梅竹馬兩心相悅,裏正這些年對咱們家也不錯。村裏人也都曉得這樁婚事兒在,若是貿然悔婚,得落下多少口舌,屆時若我做官,於品德官聲也有礙啊。”

“娘,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能那麽辦。”

“看你給急得,娘何時說退婚了,你且聽你給你說其間利害。”

孫鳶娘笑了一聲,道: “同知大人對你頗為賞識,這朝還特地派人送東西來,且他家的小姐雲英未嫁,這不是活脫脫的暗示麽。”

“州同知官兒雖不大,可娘聽說這州同知家中世代為官,人脈甚廣,比之一些官大的還強些。若是我兒能有個得力嶽家,往後仕途必然也順暢不少。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她看著尤淩霄,警醒道:“高中了舉子雖已是了不得,可這江南城的舉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放眼看去,也多有不會籌謀而過得潦倒的。二郎,你若是不抓緊送上門來的機遇,往後有的是後悔。”

“薛家未曾明言無非也是想看你春闈如何,都是在權衡利弊罷了。你看這樣可好,我兒全力以備春闈,要是春闈過後薛家的事兒不成,咱照舊娶紀家哥兒。若是成了你惦記桃榆也無妨,男子哪裏沒有個三妻四妾的,屆時就也把他接過來,那時你是進士了,也不算委屈他。”

尤淩霄遲疑了片刻:“裏正家裏就桃榆一個孩子,他怎會願意桃榆給人做小。”

孫鳶娘見尤淩霄雖然沒答應,但反應沒在那麽大,當也是認可了多留一條出路。

她心上一喜,勸慰道:“傻孩子,紀家這一房雖獨一個哥兒家裏人格外心疼了些,可是能借著孩子牟些利誰能舍得下,紀家只怕是還毛焦火辣的等著靠你庇蔭賦稅呢,他一開始不就圖的這些?”

“給你做小又不是給那些個大兩輪的老頭子做小,不寒磣。不過生氣還是得生氣的,樣子總要做嘛,要不然還不叫外頭的人說嘴,你曉得他心裏的想法就是了。”

尤淩霄靜默著沒應話。

孫鳶娘見狀轉而苦口婆心道:“淩霄,娘一個寡婦拉扯著你姐姐嫁人又還供你讀書走到今天,容易麽?”

“這些年你只曉得讀書,可曉得娘個中艱辛?叔伯們瞧不起咱們家,你爹去世以後他們不僅未曾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冷嘲熱諷是家常便飯。日子難過,娘只能忍痛給你訂下紀家那個病秧子做夫郎,這才換得紀家的幫扶。”

“你若才學弱些,中個秀才也就罷了,娘念及紀家這些年的關照,自也不做他想,可誰叫天憐我兒,讓你有如此才學。大好的機遇在面前,咱們不能白白不要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咱們只是為自己多籌謀一條路而已。”

尤淩霄見著他娘臉上老辣的神色:“所以今日大伯的那席話是為了想拖著紀家?”

“先把紀家穩住,咱們也多些時間是不是?”孫鳶娘一臉心疼之色:“淩霄,你不會讓娘傷心的對不對?”

“我們也不是不娶桃榆了,只是再晚些而已,沒有差別的,屆時對你對他都只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