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霍戍也沒指望能從他嘴裏問出答案來,即便問出來了,也不是什麽中聽的話。

他挑起眉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小哥兒。

“戲言而已。”

桃榆默了默,沒同霍戍說話,折身去屋裏把那根海棠長簪子取來遞還給霍戍。

霍戍看著簪頭,眉心一動:“脾性這麽大,就生氣了?”

桃榆沒好氣道:“你翻人屋墻,要是被人看了去,我有嘴說得清麽,難道我不該生氣?”

“你爹娘正在為著尤家的事情傷腦筋,不會有人看到。”

“那你就能隨意翻墻了?沒叫人覺得是盜賊。”

霍戍皺眉,試圖解釋:“我只是急。”

紀桃榆擡起眸子看著霍戍:“有什麽好急得,你要趕著走不成?”

不趕著走,霍戍沒應話。

桃榆見他垂著眉睫一言不發的樣子,倒有些像自己訓住了一般,分明還是平素拉著的那張臉,卻平白叫人覺得他委屈了一樣。

不過八成是自己的錯覺,但桃榆還是沒再打算繼續就著翻墻一事說嘴,卻聽道:“我下次不翻了。”

桃榆聞言呆呆的張了張嘴,隨後避開了目光,方才刺猬一樣立起來兇巴巴的刺頓時收了回去,他轉而又放輕了語氣,道:

“今天宴上確實有人問過這根簪子。吳家的哥兒說瞧著我的簪子不像是今下時新的款式,倒是像早些年女子喜歡的,他家裏姐姐也這麽一根海棠簪,還是攢了好久的錢才買上的。”

霍戍揚眉,分明已經打聽過了,竟還敢故意嚇唬他。

他深看了小哥兒一眼,才道:“是他姐姐?”

“我先前也不確定。”

桃榆說道:“吳家姐姐在村裏名聲不好,她早就沒有在村裏了。”

吳家在明潯村也算是家境不錯的人家,雖算不上什麽大戶,卻也是吃喝飽足,年有富余。

家裏育有四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個哥兒。

早些年吳家姑娘及笄以後,還有不少人家前去求親,也不知作何,一直沒定下人家。

家裏鬧過幾場,也不知究竟是為著什麽事兒尋死覓活的。

後頭吳三姑娘就離開了村子,對外說的是瞧破了紅塵,包了頭發上山做了姑子。

可村裏人不盡相信,有說是給富家老爺做小去了,更甚還有說與人私奔了的話來。

總之一直都有些閑言碎語傳出來,不過吳家不應,誰人也沒確切的證據,一晃好些年了,風頭過了大家熱勁兒沒了自也就不如何說了。

“那會兒我年紀還小,也不曉得這些事情的全貌。可按照這麽說來,說不準兒還真是吳家三姑娘。”

霍戍收好簪子:“是與不是,我帶著東西一問便知。”

桃榆道:“你曉得她人在哪兒,怎麽問?村裏那麽多傳言,也是因為沒有人在山上的廟裏見過她。”

“那我去問她家裏人。”

桃榆癟了癟嘴:“你一個男子貿然去家裏問一個姑娘的行蹤,要不了多久村裏說的就是吳家三姑娘的姘頭找來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此失禮我家裏不會計較,可別人家就說不準了,到時候來我爹這兒告狀,沒得還叫他老人家為難。”

霍戍語塞:“那你覺得我當如何?”

“早曉得你會這樣,我提前向吳家哥兒打聽了。”

桃榆覷了霍戍一眼,道:

“我與他說了簪子的來歷,讓他告訴我他姐姐的下落,與之保證了不會打擾她姐姐的生活,只是想替人把信物交給該交給的人。他性子單純又好說話,很是動容,獨只告訴了我他姐姐現在究竟何處。”

“不論她究竟是不是長歲哥要找的那個人,霍大哥都不要把吳三姑娘的地址泄露出去,成嗎?”

霍戍承諾道:“放心,我沒興致與人說旁人的私事,只了我自己的事。”

桃榆想來也是,便道:“吳三姑娘現在在城裏的十裏布行,聽聞是在布行裏做織娘。”

“好。”

霍戍道:“我明日便去城裏。”

言罷,他彈了一把雨水飄過來打濕了的前衣擺:“我走了。”

桃榆看著人方才被夾了的手,現在四個指節上四條紅痕連成了條線,那麽糙的一雙手尚且肉眼可見的發了紅,當也是被夾了個實在。

“等等。”

他迅速跑到櫃子前,一通翻找,隨後取出了個小瓶子:“外傷膏藥。”

霍戍眸光微亮,擡手正要接過來,卻見著小哥兒手突然又縮了回去:“不對,上回已經給了膏藥,應該用不上這個了。”

“用完了。”

霍戍皺著眉吐了三個字,傾身上前從桃榆手裏奪回了藥瓶。

粗糙的指腹劃過細膩的皮膚,桃榆耳尖一紅,連忙把攥在掌心的藥瓶脫了手,急道:“十天半月間,怎麽會用那麽快?”

霍戍把藥瓶放進了胸前的交領裏:“別那麽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