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十大年日。
紀家一家子一大早就起來將屋裏屋外打掃了一通,接著剪窗花兒,貼對聯,掛燈籠。
一番忙碌至午時,吃了晌午飯,黃蔓菁去把元慧茹喊了過來,一起準備早夜飯。
便是殺雞,宰魚,摘菜,屋裏屋外的進進出出,村裏有把團圓飯吃在晌午的,臨近午時到午後一直陸陸續續都有鞭炮聲在響。
桃榆在灶房裏忙碌,霍戍也沒閑著,宰殺牲禽的活兒都一並交給了他。
待著整只雞從湯鍋裏成型後,還得撈出來祭祖。
紀揚宗端了雞和肉,領著霍戍前去祭灶王爺,又得在飯菜快好的時候先擺上一桌,備辦上一些薄酒菜肉的請祖先長輩先來吃。
罷了,撤除後再擺夜飯。
晚飯雖是準備的早,但真等都辦好時,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
飯菜全數上桌,堆疊了個滿當,年飯不僅樣式多,且還比往時的份量都要大,求的便是個年年有余。
紀揚宗在院子裏點了一串長鞭炮,噼裏啪啦的響了許久,裹著火藥的紅紙炸成碎末,如漫天灑下的紅花瓣兒一般。
“瞧這鞭炮炸得可響,一點凝滯都沒有,來年必當是紅紅火火的!”
紀揚宗背著手看著鞭炮炸完,白色的煙霧逐漸趨於清明,擡手朗聲道:“吃飯!”
黃蔓菁相邀著元慧茹,桃榆拉著霍戍的手直往堂屋裏跑:“快些,快些,天這樣冷,待會兒菜都冷了。”
吃了幾口菜,紀揚宗便搬了酒出來,望著霍戍道:“今年可算是有人能跟我喝兩杯了,來來來。”
過年是喜慶大日子,黃蔓菁也沒理會紀揚宗吃酒。
且年夜飯就是講究個吃得久,喝點酒吹些牛,自也便吃的時間長了。
霍戍自也沒有拒絕老丈人的要求,一邊喝酒,一邊還騰出只手來給桃榆拆蝦。
吃到後頭,桃榆肚子撐的渾圓的下了桌,桌子上只剩兩個吃酒的,菜還給熱了一道。
桃榆同他娘和元慧茹在院子裏放了點從城裏采買的花火,順道消食。
村裏晚間的鞭炮聲也比白日多得多,此起彼伏各處的鞭炮聲預示著各處都在吃年夜飯了。
遠眺同州城的方向,有富貴大戶人家買了大的禮花放,同州上空在昏灰的夜色中炸開了一朵朵絢麗的花。
桃榆仰著脖子看得出神,忽而手背傳來一陣溫熱,他回頭見著目視遠方的人:“你怎麽出來了,爹呢?”
霍戍身上有些酒氣:“他說有些困,先去睡會兒。”
桃榆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把爹給喝趴下了?”
霍戍收回眸光:“我是不是應該讓著他些。”
桃榆聞言擺手:“可別,否則他還以為自己酒量當真多了不得,以後保管次次拉你喝,對外還得吹噓。”
霍戍揉了揉桃榆的頭發,用胳膊把圈著人,在夜風之中一起看著遠處不絕的煙火。
這麽多年,霍戍還是頭一回過了這麽熱鬧的一個年,軍中兵士千萬,固然圍火炙羊,總卻有些蕭淒感。
將士在此般節日之中反倒是各外思親,怎比得上萬家燈火,闔家團圓。
他抱緊懷裏的人,總結之:江南,很好。
“呀,這是落雪了?!”
黃蔓菁乍然擡起手道了一聲。
“可不就是,瞧著塔塔的雪粒子。”
元慧茹也覺察了出來。
怕待會兒雪落大了路滑,霍戍先將元慧茹送了回去。
桃榆和黃蔓菁則把一桌子的飯菜給收拾了。
起了些風,雪逐漸從圓圓的粒子變成了細小不均勻的飛絮。
紀揚宗惦記著守夜,眯了一會兒酒醒了出來時,雪已經可見的大了。
霍戍帶著回來的鬥笠上也積了薄薄的一層積雪。
一落起雪來,空氣頓時都好似冷了兩個度,桃榆本也是想守歲的,奈何實在是覺得僵手僵腳的,泡了個腳便縮回了房裏去。
霍戍端了個炭盆兒進屋去,桃榆趁著手腳還是暖和的早早的爬到了床上去。
按照這雪,今晚上就算是不去看稀奇,明兒一早起來必定也是遍野雪色,倒是不如早些睡了早點起。
“快來。”
不知是下了雪著實冷了,還是心裏頭覺得下雪冷,桃榆覺得被窩都比尋常要涼很多,手腳貼著被子的一刻都冷得一個寒顫。
霍戍依言上了床。
桃榆連忙鉆進了霍戍的懷裏:“早些睡,明早還得去給先祖上墳呢。”
霍戍應了一聲,把櫃邊的燭火給吹滅了去。
屋裏頓時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外頭的鞭炮聲卻還炸得熱烈,曠野聲響,方圓十裏的爆竹聲都聽得到。
噼裏啪啦的沒安置。
霍戍感覺懷裏的人拱來拱去,道:“睡不著?”
桃榆從霍戍身上探出個頭來:“你睡得著?”
霍戍合著眼:“嗯。”
桃榆不可置信:“這麽吵你也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