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蟾宮生得翠玉火

靈丘山,蔥郁樹海,層疊霧靄。

臨近靈丘山坊市的山林中,楚維陽端坐在一塊高高的大石頭上,年輕人盤膝而坐,借助著地勢,已經能夠隱約透過霧靄看見靈丘山坊市中的點點黯淡燈火。

許是本來就應對著甚麽時辰,遠遠看去某幾處院落裏,似是火光盛了許多,仔細聽著,似乎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那淒切的嚎啕大哭的聲音。

不再克制,不再隱忍。

微微嘆了一口氣,楚維陽只是自顧自地坐在那裏,一手把握著瓷瓶,另一手舉在瓶沿下邊捧著,手腕一翻,就倒出一把沁著清香的靈藥來。

然後往嘴裏一扣,生是如嚼糖豆兒一樣,不管不顧的吞咽下去。

如是一翻、一倒、一扣,楚維陽的動作機械且熟練,只眨巴眼的功夫,風力仍舊傳遞著那徐徐的哭聲,楚維陽便已經吃盡了一整枚瓷瓶的百草破厄丹。

輕輕晃動著肩膀,楚維陽似乎是在感受著暖流在五臟脈輪的流轉和在中脈的垂落,良久之後,年輕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煞白的臉上,才稍稍見了些生氣。

誠如馬管事所言,倘若是有了近乎完全的準備,殺一煉氣期巔峰修士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可再如何說,到底都是得拼盡全力的事情。

那用在長劍上的毒物藥泥到底如何珍貴就不去說了,只為了馬管事擲出的那一劍,為了在動手前動搖閆見明的心神情緒,楚維陽不僅僅給自己連放了兩大碗鮮血,更是忍著劇痛,從四肢百骸中煉出了一些淤積的煞炁。

至於最後那真正決出生死來的短短數息時間,則幾乎耗盡了楚維陽沉疴病體的最後一點力氣。

好在修行的是《五臟食氣精訣》,這虛勁來得快,可只要吃食能夠跟上,自然補得也甚是迅速。

原地裏,楚維陽兀自晃了晃手裏的空瓶,這才頗有些不滿意的將瓷瓶收進了乾坤囊裏。

“要早做準備,從《萬靈元本君臣佐使要旨秘摘》和那兩張丹方上多下功夫了,許是這陣子直拿百草破厄丹當頓飯吃,如今寶藥入得丹鼎,元炁煉化仍舊如常,但從中煉化出來的藥力卻一天比一天少,如今大概只比得上最初時的泰半而已!”

楚維陽這般感慨著,而回應他的,則是馬管事仍舊劇烈喘著的粗氣。

到底不同於楚維陽,還能有《五臟食氣精訣》來彌補,待得離開曾經與閆見明廝殺的地方之後,馬管事似是心中泄去了那一口緊氣,只不一會兒的功夫,整個人就開始累的厲害。

先是扒在籮筐邊沿上都很是費勁,再緊接著喘起粗氣來,最後看去時,額頭上虛汗一層疊了一層,拿袖子擦都擦不幹凈。

這會兒,馬管事依靠在籮筐外壁上,雙手撐著巨石,貪婪的呼吸著樹海中清澈的空氣。

如是許久,馬管事才喘勻了那一口氣,臉色仍舊蒼白,卻不再流汗。

“不成了,真的不成了!只是一劍而已,只是精神氣提振到一處的全力一劍而已……”

“真真是不成了……”

很是感慨了這麽一句,馬管事這才偏頭看向楚維陽這裏。

“盤王宗法門,還有那丹道、毒道的事兒,我仍舊說不大上來。”

“只是我想著,修行需得兼顧些來看,如今你化煞、祛煞、煉煞的法門也不止一種了,沒必要在某一道的變化上太糾結、耗費心神……”

“既然修得魔道法門,那麽或許順著魔修蠻霸心境才是正途哩!一路莽到煉氣期巔峰去,甭管煉出來的是元炁還是藥力,能教你叩開那道超凡脫俗的門扉,才是正道理!”

“這會兒茫茫樹海,偌大玉髓河南地,就是誰也掙不脫的局。”

“如今能增長一分修為,許是臨劫的時候就能多一分生機。”

“至於旁的……不是該想這個的時候。”

“倒是等再逃出生天去的時候,在路上,倒應該兼顧這方面,不拘是尋到全新的丹方,還是尋到別樣的寶丹,都是好的。”

“別的不曉得,據說百花樓的人修行這部功法的時候,人家都是一開始就備好十來種丹藥,相互間雜著服用,說是這樣配合著能生出異香來,也不同意那麽快的消磨藥力,等有甚麽明顯變化的時候,便一味丹藥一味丹藥的替換著……”

說到這裏,馬管事看向楚維陽的目光,愈顯得促狹。

“你這人,知道的是盤王宗傳人,不知道的……”

馬管事欲言又止,自是自顧自笑著搖頭。

楚維陽自然也明白馬管事的言外之意,無非是說自己更像乾元劍宗編外弟子和百花樓名譽修士。

於是楚維陽笑著擺了擺手。

“老實說,我沒有門戶之見的。”

“與人搏命的生死路上,許是這樣博覽眾家之長,才能真切的尋到生門與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