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海島陰晴來去風

當堵在古修洞府門口的巨石被四人合力艱難的搬開的時候,霎時間,那奪目刺眼的陽光,似是從四面八方朝著古修洞府之中洞照而來。

有真切的從那郎朗青天之上灑落下來的大日真陽神華,亦有那烈烈陽光灑在無垠的海面上,復又被粼粼波光分野著,朝著四面八方洞照而去。

於是,當那巨石被挪移開來,當諸修需得直面著這略教人顯得陌生的外海的時候,他們便霎時間好似是被那烈烈陽光所包圍,桎梏在原地裏,幾無寸步可進。

緊接著,四人眨著眼睛,倏忽間便有滾燙的熱淚灑落,再看去時,那烈烈陽光好似是具備著甚麽無上法力磅礴威能一般,竟教那四人接連不斷的眨巴著眼睛,眼淚怎麽也止不住,甚至漸次泛起了猩紅的血絲。

而與此同時,立身在洞府門口的邊沿處,倚靠著門扉邊框處的嶙峋怪石,楚維陽亦眯著眼睛,談看向外海的四面八方。

只一番長久的閉關,幾乎像是換了方天地一樣。

沒有了那長久以來始終陰沉且晦暗的天穹,此時間天清氣朗,那朵朵白雲外的郎朗青天似是離著人世極盡高遠;沒有了那彌散不去的厚重水汽霧靄化作的層疊帷幕,只一眼,楚維陽便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視野的盡頭;更沒有了洶湧著接連泛起白色浮沫的浪濤、空氣裏長久傳遞而來的血腥與腐臭氣味、那入目所見密密麻麻的尋常妖獸……

這一切的一切,所有能教楚維陽觀瞧到的跡象,似乎都在證明著那災劫本身已經過去。

一念及此,楚維陽揚起手,指尖處捏著那枚玉符,這天武道城的符詔上面,已然長久的沒有了靈光的洞照,內裏觀瞧去,那原本清晰的一篇篇文章復又變得朦朧模糊起來。

這似乎又是另一層面的印證。

印證著災劫與妖獸潮本身已經過去。

難道,可以再回返道城去了麽?

這樣的念頭剛剛湧現在楚維陽的心中,倏忽間便又被他所抹去。

在這場災劫之中,為了能夠安穩的在道城之中生存,楚維陽不得不冒險做了許多事情,這些事情在當時的災劫裏,乍看去似是無人顧及的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但楚維陽明白,當災劫過去之後,這些曾經留下的細枝末節,總會有變成自己麻煩的一天。

而這些麻煩,倘若自己不想要直面,那便只有靠著時間消磨去一條路走。

而且,自己如今隨身還帶著四個血煞道孽修呢,雖說血煞道修士本身在正邪之間反復橫跳,倒不至於說連道城都進不去,只是如今災劫疑似剛剛過去,道城之中諸修最是對妖獸和血煞道修士所憎恨的時候,總不好再平生波折。

一念及此,似是仍舊只剩了最後一條路可走。

於是,楚維陽沉沉地吸了一口氣,一口稍顯的濕漉,卻又前所未有清澈幹爽的氣息。

“走罷!”

……

海浪滔滔,一葉孤舟載著五人劃破粼粼波光,朝著靈浮島的方向疾馳而去。

說起來很是奇特,人的修為進境變化真的能夠給楚維陽帶來底氣上的改變,進而影響著楚維陽的抉擇與念頭。

譬如說在還未晉升入築基境界的時候,楚維陽在長久的壓制著已經駐足在煉氣期巔峰的白玉毒蛇,不教它先一步晉入築基境界,以防止可能存在的極微茫幾率的反噬。

但是當楚維陽洞開門扉,駐足在築基境界之後,他反而又進一步開始思量著該怎麽樣將白玉蛇毒的底蘊夯實,教它以更為穩固的根基踏入築基境界。

到了這一境界開始,妖修的戰力便不再似是煉氣期時那般孱弱,部分兇猛狠厲的妖修,其殺伐手段甚至還要勝過同境界修士許多。

這便是楚維陽修為變化帶來的底氣變化。

同樣的,這四個血煞道修士也同時如此。

早先時將他們拘禁在古修洞府之中煉法,楚維陽是真真未曾思量過要給他們一條活路的。

可反而是當楚維陽駐足在如今境界之後,得以輕而易舉的俯瞰著四人之後,他反而熄了要滅去此四人性命的心思,進而反而覺得,這四人的存在仍舊大有必要。

楚維陽在演靈咒上的修持大抵會是極長久的事情,會貫穿著楚維陽的修行道途,那麽這般看,血煞道法力對於演靈咒修持的增幅與便宜之處,遂也合該是一時間一以貫之的事情。

這不該是楚維陽在海島孤山上偶然間洞見,可在晉升入築基境界之後便棄之不用的發現。

此道於水火煉法之中仍舊大有可為!

這些念頭盡數只是在楚維陽的心中翻湧著,他未曾宣之於口,可是,到底他帶著四人一同出海的舉動,還是教四人且驚且懼之間,似是發覺那一步步緊逼而來的死亡腳步忽地折轉,饒過了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