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飲一啄地覆天

說話?

還能說甚麽?

又該怎麽說?

霎時間,聽聞了楚維陽的厲聲呵斥,張都只覺得郁氣上湧,一口血卡在咽喉底下,上也上不來,壓也壓不下去,直教人生生憋悶在原地裏,愈見得那鐵青色的臉色上湧現出些晦暗的灰黑顏色,愈像是抹了一層甚麽醬汁在臉上了。

可他面對的,又何止是楚維陽那兩三句毫不客氣的呵斥聲音?

淩厲的氣機裹挾著雷霆與焰火,化作教人無法直視的瑩白如雪一般的銳利刀氣。

那鋒芒與寒意,教人幾乎無法面對!

還說甚麽說,先避其鋒芒!

這閃瞬間,張都尤還存在著些許理智,在面皮幾乎跌盡的閃瞬間,尚且知道輕重緩急在哪裏,倘若是一味地被楚維陽那煌煌道音鎖牽制,心神失守,一步慢便是步步慢,一步錯只會步步錯。

因為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隨著張都的身形搖晃,法印打落的瞬間,原地裏因著刀芒而崩潰開來的五色靈光塵埃,登時間便要在張都的牽引下繼續凝聚而來。

這是楚維陽未曾預料過的變化。

到底張都早早地便是以真龍法力打熬根基的嫡傳道子,於五色龍相的變化上高著齊飛瓊一線也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變化的陌生與否,在這一刻對於楚維陽而言,實則已經沒有那樣的重要了。

在張都錯估了自己玄雷與血焰交織力量的數量與質量之後,這一場鬥法的高下已定,渾如生死已決一樣,勝機已經被楚維陽盡數掌控。

他更沒耐心等待著觀瞧張都這裏再演法變化出甚麽花招來,有齊飛瓊在,日後五色龍相之道的變幻之曼妙,他甚麽瞧不見?

唰——!

因是,在一刀劈開五色龍相的閃瞬間,伴隨著那接連數聲的嚴厲呵斥,楚維陽直直闖進那漫天五色靈光潰散開來的塵埃糾纏成的淺薄霧靄之中。

風雷湧動,怒焰隨魔念而起!

楚維陽變化身法,踏罡步鬥之間,於諸卦華蓋與地煞之數的交織之中,手腕微微晃動,瑩白如雪的刀光接連顯照。

乍看去時,真真是煞星降世一般!

電光一般迅捷的輾轉騰挪之間,楚維陽的身形愈近了,那熾熱的風浪席卷開來,裹挾著凜冽的刀氣,幾乎將張都的面皮刮的刺痛!

恍若是汪洋怒濤裏的一葉扁舟也似,五色靈光尚還未從塵埃之中再度完整的顯照出來,披掛在楚維陽身上的玄雷四下蔓延,便直直將那道淺薄的霧靄撕裂開來。

楚維陽身形抵至近前的時候,張都便只覺得自己好似是真個陷身在了海眼漩渦之中,雷霆化作的汪洋大海之中,每一滴雷漿一般的海水,都將自己纖毫間展露的每一縷氣機緊鎖著。

恍若是下一瞬間,雷霆的湧動,便可以將自己徹底撕裂,纖毫氣機與氣血拆分一樣的撕裂,是齏粉層面的蕩然無存!

而直至此刻,那雷霆的轟鳴聲,才像是從早先時楚維陽立身所在之地頗遲緩的傳遞而來。

轟——轟——轟——!

連綿的震顫聲音裏,恍若是張都的道心破碎的聲音從中傳出。

下一瞬,不等那刀光顯照,張都幾乎下意識的,便直接抽身而走,五色靈光自他的道軀之中顯照出來,層疊的龍紋篆箓顯照在張都的身周,恍若是自道袍之外籠罩上了一層縹緲天衣也似的靈紗。

那龍紋篆箓自張都的身周顯照的瞬間,繁浩的氣機便交織與共鳴於一處,那是某種奇詭的符陣,正配合著遁法使用,能教人閃瞬間以極快的速度橫步虛空,飛遁至遠處!

這已然是張都最後壓箱底的底蘊!

要知道,真正精妙的遁逃之法,亦是庇護身形性命的切實底蘊!

可此時間的張都卻已經渾然忘卻了,就在剛剛,真正精通於此道的五行宗道子程玄中,正是殞身在楚維陽的面前。

不等張都身上的遁光顯照。

七十二地煞雷咒,六十四八卦雷符,幾乎在同一時間,裹挾著一道道刀氣,化作雷霆利刃,在那諸龍紋篆箓顯照的同時,直襲諸氣交纏的氣眼而去,幾乎在纖毫之間,不等那些篆箓切實的交織與共鳴,雷霆利刃便已經狠狠地將之間隔開來。

當然,蓋因為本就是顯照在張都身周的緣故,這一柄柄雷霆利刃,幾乎同一時間,顯照著玄雷與焰火,盡數紮進了張都的道軀之中。

雷是太陰渾煞之雷!火是血氣濁煞之火!

每一道利刃的刺入,對於張都而言都是血肉道軀層面兼具著道與法層面的酷刑!

血肉被割裂的同時,濁煞更在他的經絡之中蔓延!

縱然元門法能夠煉煞,可如今這當口,哪裏又有教人煉煞的余裕!

於是,便在極盡痛苦的嘶吼聲音之中,遁光被玄雷破去,那一道道五色靈光交織而成的龍紋篆箓因著交織與共鳴的不諧,倏忽間一齊崩潰開來,篆紋自行的潰滅造成了劇烈的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