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聚散氤氳為變化

北疆,神宵宗師門,後山,天心窟,伏魔崖。

嶙峋孤峰,山高萬仞。

浩渺層雲之中,是不分四時的幽寒冷肅,許是正因此緣故,伏魔崖頂長久年歲裏始終被積雪覆蓋,除此之外,寸草不生,渾無半點生機可言。

說是伏魔,更像是天心意蘊高邈,以寰宇之無情而伏盡萬象。

而這樣的高邈異象,便切實的存在於伏魔崖頂,存在於此地的每一塊冰石、每一片雪花、每一縷寒風之中。

也同樣的,就在這平坦的崖頂最為陡峭的那一部分,山巖斜斜的如同化作一柄尖刺,刺入寒風之中,刺入層雲裏面。

據說神宵宗的祖師,便是在此處,擊敗了當時元門的魁首,離恨宮白雲洞一脈的天魔散人,因而攫取來渾厚底蘊,辟地開宗立派,才有的後來的神宵宗。

因而,神宵宗天心一脈,常視道心魔障為天魔煉心,以煉去一縷魔念而證天心無常、天意無情。

此為天心一脈圓融功果,得之可直入丹胎境界。

而此時間,那甚是荒蕪幽寂的伏魔崖頂,那深深刺入寒風與雲海之中的陡峭山巖上,正是允函盤膝趺坐,似是坐在山巖上,又似是坐在層雲中。

借著那朦朧之中暈散在整座伏魔崖頂的高邈意象,允函觀照真無幻有,入大定而坐忘,仔細看去時,甚至能夠看到允函擺放在身側的空白玉匣。

內裏已經空空如也。

卻是允函早已經將一套承運雷元丹依照次序吞服而下,道軀內,六十輪真陽雷霆大日依照周天經絡搬運而行,洞照在四肢百骸的融融暖流滋養著每一縷氣血之力,教允函在鍛體法門不斷叩開全新的門扉,不斷深耕在關隘而緊要的每一步上。

她只是初涉鍛體之道,早先時對於此道渾無半點參悟可言,自然本也該對於此道的前景與道途的方向也長久處於懵懂無知的情況。

但是在諸大教道子齊聚一堂的酒會丹宴上,在與楚維陽的長久相處,相互成就,相互印證道與法的過程之中,是允函的倔強,幾乎教楚維陽沐浴著雷霆與焰火,幾乎將雷霆鍛體之道的前路,每一步的關隘與要旨,盡數生生地“打入”了允函的道軀之中。

那每一次氣血的崩潰,筋肉的撕扯,骨相的皸裂,都是楚維陽這位切實駐足在所有人前列的此代鍛體之道天驕,在將這條道途正確的前路與純粹的義理,自這一層面“傳授”給允函這裏。

她不具備著掌握雷霆鍛體之道的底蘊和累積,但是她的氣血、筋肉、骨相,乃至於那被神念魔影所映照的天心意蘊,卻深刻的記著這些!

因而,此時間,伴隨著這一整套寶丹的融融暖陽一般的藥力浸潤向允函的四肢百骸時,允函能夠清楚的以內視的方式,洞見四肢百骸,整個內周天寰宇的歡鳴聲音。

那歡鳴聲音切實的存在著,如同氣血的奔湧,如同筋肉的擰動,如同骨節的碰撞,那連綿的聲音交疊在一起時,又好似是九天的雷音。

只這雷聲的震顫本身,便不斷的洗刷著允函的道軀,震顫去那極盡微茫的駁雜,使得道軀愈漸圓融而無漏,使得天心雷霆的意蘊徜徉在每一縷氣血和每一滴血髓之中。

但這是這整套寶丹與天心雷霆意蘊接駁之後,自然而然演化的變化。

允函在分出小半神念看顧著道軀內變化的同時,另有著泰半的心神,留駐在泥丸宮內,留駐在靈台之上。

她牽引著寶丹之中暈散開來的渾如大日真陽一樣熾熱的溫度,在同樣以明光洞照自身泥丸宮魂魄本源,借此修持天心雷法一脈的性功要訣的同時,允函牽引著這熾熱本身,直往自己的靈台上繚繞而去。

這般行險之舉並非是渾無章法。

伴隨著允函的神念牽引,不時間,縈繞在那泥丸宮內邊沿的灰黑色霧靄之中,有著幽光洞照,化作神魂層面的法印打落,像是施展著某種秘法一樣,在將那熾熱的力量先一步煉化,進而變成某種真的可以煆煉人心神魂魄的力量。

等這熾熱的氣浪恍若凝練成無形無相的扭曲焰火之後,再看去時,那靈台的中央,層疊的煙氣繚繞之中,卻是一道並不屬於允函的神形映照!

那是楚維陽的形象,只是,卻具備著某種楚維陽從未曾展露過的蠻霸意蘊,化作魁梧神形,只端坐在那裏,便足有尋常三人之高,身披著寬大的玄色乾坤法袍,不時間觀照而去,仍舊能夠看到其上身周所沐浴的雷霆與焰火。

道人緊閉著雙眸,在允函的靈台上卻像是趺坐於法台,以五心向天式入定,雙手虛叩氣海丹田,渾如便這般神遊天外了去。

可饒是如此,只是觀瞧著那神形的眉眼,卻能夠看出一種氣勢淩人的逼迫感,恍若是具備著某種教人無法抗拒無法拒絕的奇詭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