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塵埃燦爛道漸終

煉氣期一層,二層,三層……

於純粹的器道本身,實則本沒有這樣極其細致的分門別類,即便是同一人煉制的同一種寶器,落在修持著不同法門的人手中,各自以不一樣的時間長短以及修持環境去養煉,最後多得到的都會是截然不同的寶器。

因而器道本身的層階劃分顯得甚是粗糲,顯得甚是寬泛,如同一境界的修士,只看外象,印證不出太多的東西來,需得往法壇上去走一遭,才能夠分出高下來。

但是如今,好在煉制諸般寶器時,用到了妖修的螺殼,又因為被同一人以同樣的手法煉制出來之後,並未被楚維陽長久的養煉。

因而只寶器本身,便可以很明晰的用那妖修螺殼生前的修為境界來加以區分。

甚至連一層二層三層都顯得很是籠統了些,每一層境界之中,都煉制得不止一兩件寶器,那種極盡於細微的修為變化,落在凝結的螺殼之中,得以被人切實的感應,進而也將諸般寶器得以明晰的區分。

但是在這浩浩天象,在眼前這無垠的黑暗,那黑暗裏交疊的一道道浪頭山嶽面前,這種極盡於細微的差別,似乎渾沒有甚麽明晰的變化,不過是又一道寶光頓起,在消隱於黑暗的光景之中後,便緊接著在下一瞬破碎了去。

仿佛是在這巍峨的天象面前,從來便不存在著甚麽恒久的事情,又或者這種凋亡本身,才是唯一的恒久。

而楚維陽也唯有從寶器破碎開來的那一刹那,感應著那禁制鎖鏈的崩碎在自己心神之中傳遞開來的震動,感應著這一道又一道的震動之間的極盡細微的變化,楚維陽才得以倒推回去,印證著那道與法崩滅的過程之中纖毫間細微處的迥異變化。

他從來未曾奢望過這些尋常法寶品階的寶器能夠在這樣浩瀚的天象面前如何支撐。

他只是掌握著器道的渾厚底蘊,又不是掌握著造化,掌握著化腐朽為神奇的權柄。

那法器的破碎本身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甚至,倘若是那法器慢上一息破碎開來,對於楚維陽而言才是真正的怪事。

畢竟說來甚是可笑,楚維陽耗費這麽大的力氣,轉著這麽多的彎彎繞繞,煉成這諸般寶器,最後的目的本就是要在這海眼漩渦之中,教之盡數毀滅掉的。

恐怕是尋常煉氣期修士都不會正眼看的低劣法器,對於楚維陽而言沒有絲毫的意義和價值。

反而是這些寶器的毀滅,這些寶器有次序有韻律的相繼毀滅,其毀滅本身的道法余韻,對於楚維陽而言,才切實的具備著獨特的意義與價值。

這是實證法的一部分,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相比起在煉器的過程之中,青荷與師雨亭相繼的進益與收獲,諸般寶器的毀滅過程之中,才是楚維陽的進益與收獲的時候。

他在通過這樣的方式,通過天地之象中的毀滅之余韻,通過一定的次序與韻律的排列,見證這些余韻本身的不同變化,都教楚維陽更為深刻的認識著自己的道與法,認識著金玉寶塔的結構,認識著《道周圖》的演化,認識著九元赤文的框架,甚至是認識著妖修螺殼的底蘊。

這是從微末之中伊始,向道法內裏的求索與印證!

但同樣的,也是從微末之中伊始,向著天地之象,向著寰宇之磅礴的探尋與映照!

唰——唰——唰——!

洶湧的疾風驟雨之中,楚維陽看不到那些寶器飛遁而去後,隱沒在無邊黑暗裏面的光亮,看不到寶器崩裂時的靈光塵埃,更聽不到寶器撕裂乃至於碾壓成齏粉時的聲音。

唯有那祭出寶器時的破空聲,便像是這諸般寶器留在世間的第一道,也是唯一一道的聲音與痕跡。

一道,兩道,三道……

接連的破空聲中,決定著這諸般寶器“損耗”的快慢的,實則便只是楚維陽這裏參道悟法的進境。

因而顯得渾無章法,有時候余韻的變化很不明顯,或者變化的章法過於明晰,楚維陽只需稍稍觀照,將之記憶在心神之中,而無需過多的思量。

但是有的時候,其變化奇詭,或者章法紊亂時,便須得楚維陽深深地反復推敲,甚至借著之後的余韻變化,重新梳理出道法的“紋理”,這其中的思辨,或快或慢,本身反而實則是渾無規律可言的事情。

但是不論是快與慢,在更長遠的時間尺度看上去,只較為短暫的時間過去之後,很快,楚維陽再祭起的寶器之中,其熔煉入的妖修螺殼,修為境界便已經攀升至了煉氣期後期。

那自微末之中伊始的道與法,其交織與共鳴,已經愈漸於展露出些許的“崢嶸”來。

從低劣的法器,變成了蘊含著方寸須彌之力的儲物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