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天寧城外風雨驟

倏忽間,接連兩日過去。

這一日清晨,又一處荒無人煙的曠野之中,楚維陽的身形倏忽間顯照,沒有甚麽五色遁光,甚至連須彌之力顯照的氣韻波動都被盡數消弭了去。

原地裏,楚維陽的身形只是那樣突兀的由虛轉實間顯照出來。

在原本便極盡玄妙的五行遁法的基礎上,楚維陽復又有了極為明晰的進益。

甚至這種五行遁法上的進益,已經遠遠不只是局限於遁法的身形鬼魅上面,即便是當楚維陽的身形顯照之後,他的修為氣機仍舊不曾有所展露。

這已經不再是往昔時那般的氣機晦澀了,而是如同內外通感的另一面一樣,徹徹底底的以某種圓融而兜轉的意蘊造就了內外周天的隔絕。

因為,哪怕是楚維陽在運用著法力淩空而立,但是,只要楚維陽不想要展露,除非是生生洞破那五行遁法兜轉生息的無上義理,否則任是誰當面,都無法清晰的確定楚維陽的修為境界。

他們或許可以根據楚維陽一切其余展露的細枝末節以反推楚維陽的修為境界,但注定卻無法捕捉到明晰的修為氣機。

可饒是有著如此明晰的進益,原地裏,楚維陽所展露出來的,卻仍舊是不大滿意的表情。

畢竟,此刻這五行遁法也好,還是緊鎖自身氣機也罷,盡數顯得過分刻意了些,不沾煙火氣,渾沒有舉手投足之間的自然意蘊。

這說明楚維陽只掌握了法,而未曾掌握道。

失去了自然意蘊,便意味著這一步的參悟,實則是具備著謬誤,而且漏洞百出的。

一眼便能夠教人看到的遮掩,其本身已經不能夠算作是遮掩了。

終歸是修持的時日太過於短暫,那等玄妙的意境未曾落於文字,只能夠教楚維陽一遍又一遍的點燃線香,進而以那一口煙霞氣去洞入妙境。

而同樣短暫的時日,教楚維陽對於那古寶之中“香方”的推演之進益也十分有限。

兀自體悟著,甚至因為此間曠野的渾無人煙,楚維陽的身形更是接連從虛實變幻之間消失、顯照、再消失、再顯照。

很快,楚維陽便放棄了嘗試。

由法而及於道的過程,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可以一蹴而就的,楚維陽也通過自身的一遍又一遍的切實實證,明晰的認識到,倘若想要於此道有所進益,借助著古寶的底蘊激發,對於楚維陽而言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倘若要真正掌握那種自然而然的古拙意蘊,許是只靠著進益的累積尤還不夠,需得有長久時間的靜修與參悟,才得以在偶然閃瞬間,由靈感去激發。

畢竟,歸根究底,這是玄門的古法,自然便也需得以玄門修士的修持方式去體悟與感觸。

如此看,這幾日間,楚維陽修法的姿態,仍舊是過於“元門”了一些。

兀自審慎的思量著。

終於,眼見得遠空之處天光大放,伴隨著那幽深的夜幕被天地自然的沛然巨力撕裂開來,楚維陽遂也停止了自身的演法。

緊接著,是純粹的碧藍靈光顯照,包裹著道人的身形,便直往側旁處遁空而去。

倘若仔細觀瞧去,便會發覺,此時間楚維陽所遁去的方向,卻並非是天寧道城所在的方向。

片刻後,又一處曠野之間,伴隨著玄雷與血焰交纏而成的明光一閃而逝,楚維陽淩空而踏禹步,用刀勢如裹挾山嶽汪洋,環首刀那銳利的刀芒渾如割裂陰陽一般。

而當那一道刀芒斬落的瞬息,這一片曠野之間,復又只剩了楚維陽一人而已。

再看去時,那泥濘沼澤之中,楚維陽一刀斬開的溝壑,正一點點吞沒著那些殷紅的血跡,還有那血泊之中一刀兩斷的屍骸。

好在,這一回在楚維陽這裏倒黴的,終於不再是上明宮與五行宗的門人。

折損在楚維陽手中的,是一位巫覡教的道子,仔細說來,兩人實則還算是舊識,昔日鏡緣仙島上,與楚維陽交易過五毒混彩精金的正是此人。

可如今看去時,楚維陽將漫天的金針洪流散開,根根金針以五毒混彩精金包裹著毒鮋骨刺,正懸在四面八方,將一只只蠱蟲盡數洞穿,抹去其性命。

巫覡教道子尤善豢養蠱蟲,乃至於以本命之法養煉之,因而,一身道法根基與修為戰力,約莫七成都在這漫天的蟲海之中。

可是兩人的手段如今看來有所重疊,於重疊的那一部分更有著明晰的差距,楚維陽是將這巫覡教道子的攻伐手段廢去之後,才將他的道軀一刀斬斷。

小半是殞命於環首刀與雷法,泰半卻是殞命於那一整套金針洪流。

死在自己送出的五毒混彩精金的手中……

這無常的風波裏面,果真無有因果運數存在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