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濁渾到海更奔猛

淒風冷雨,霧靄煙波。

外海的極深處,良久的時間,老螺聖的化身只是靜靜地立身在那裏,靜靜地在閃瞬間,看著道周子法相裹挾著五色洪流而去,看著其人身形自我崩滅,連帶著直至瞧見那繁浩至極的血水都盡皆消融在外海,徹底不見了那病瘟之氣的痕跡。

可或許是純粹的心理作用,老螺聖的化身,此時間猶還覺得四下裏那濃郁的暈散不去的水汽霧靄之中,仍舊有著五瘟五毒煞氣彌散。

那病瘟之氣渾似是無處不在,哪怕是再稀薄,那入目所見凡有靈光洞照之處,則盡皆是其滋生蘊養的溫床。

可是老螺聖那磅礴的思感與念頭所感應去時,其神念所能夠感應到的,卻僅僅只是靈光本身而已。

渾似是病瘟之氣並不存在,是老螺聖在自己嚇自己。

可偏生愈是這樣思量,那種病瘟之氣若有若無的感觸,在自己的心神之中便生發的愈是強烈,愈演愈烈之間,幾乎像是有千百道細如牛毛的鋒刃,不斷的在自己的心神之中切割著,癢,麻,痛,因而愈顯得心神不安寧。

渾似是那種消隱於無形的病瘟之氣,在這一刻盡皆成了自己的心病。

又或許只是自己嚇自己。

可卻也由不得老螺聖不謹慎。

歷世這樣長久的歲月,自詡幾乎洞見過天地間諸氣的老螺聖,尚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這樣詭譎兼且教自己驚懼的毒煞之氣,往昔時,這世間從未曾出現過這樣狠辣的毒煞之氣。

而未知,往往便代表著莫測。

因而,原地裏,反反復復的感應著身周方寸之地,不厭其煩的內視觀照著自己的周天經絡與氣血筋肉。

良久之後,老螺聖的化身仍舊顯得驚疑不定,但終歸還是至少確定了事實,這樣的病瘟之氣並不曾再被自己從內外周天之中感應到絲絲縷縷,感應到分毫。

它大抵是真個不存在了。

於是,反復推敲篤定之後,老螺聖索性不再長久的盤桓在這片教他愈漸得驚疑不定的地界。

幾乎頃刻之間,老螺聖的身形便陡然間自行潰滅了去,靈光塵埃彌散著,渾如一條天河般,復反纏裹著九疊螺殼寶塔,頃刻間便直直遁空而起,法寶上明光大盛,最後只一道明光,旋即破空而去。

一息,兩息,三息。

只極短暫的倏忽間,忽地,外海的極深處,那原本洞照著九疊法壇的血色懸空之中,屬於老螺聖本尊的震怒氣韻陡然間勃發開來。

化身所歷經的一切,在這一刻盡皆被螺聖所掌握。

進而,因為著自身法寶本源乃至於自身道果妖丹被斬落的那一刀,徹徹底底的引動了老螺聖的真怒!

這災劫如何尤還未曾教人看清楚局勢。

可是在這一刻,自己卻先憑空斬卻了數年苦修的底蘊與法力!

這是一種很不好的預兆,足夠教老螺聖無端暴怒的預兆。

可幾乎同一時間,便在老螺聖那暴怒的氣焰已經徹底沖霄而起的同一時間,遠遠地,懸世長垣的上空,隔著幾乎整座茫茫外海,是宗老的身形鼎立在浩渺的層雲之中。

此刻,伴隨著宗老手中的幡旗搖晃,重重疊疊的符箓篆紋顯照,延展成一道道風水堪輿大陣。

而同一時間,百花樓主的身形平步升舉,幾乎頃刻間便立身在了宗老的側旁,一揚手時,百花煞氣在顯照之際回旋兜轉,倏忽間化作了暗金色的絲線,陡然間復又毫無滯澀的與宗老的諸般法身相互牽系起來。

霎時,這諸般無上法陣相互交疊,只頃刻間,便渾似是隔空設壇祭法一般,裹挾著沛然的陰冥氣,幾乎頃刻間便隔空錨定了老螺聖這裏。

事實上,楚維陽在諸修的注視之下,驟然間急匆匆的離開懸世長垣之前,任是誰都能夠猜度到那引動著楚維陽身形的事由發生大體方向。

因而,幾乎只頃刻間,所有尚還有所余裕的修士,哪怕還處在鬥法的過程之中,卻盡皆分出心神,隔空洞照向了外海的深處。

倘若說因為間隔太過渺遠的緣故,不論是蕭郁羅的遁逃還是老螺聖化身無聲息的追殺,盡皆被層層疊疊的霧靄雨幕所隔絕,根本不曾被懸世長垣之前的諸修所感應到的話。

那麽僅僅在楚維陽的身形消失之後的數息後,當那三道法相金身沐浴著鎏金神霞沖霄而起,進而裹挾著滂沱的元氣漩渦,乃至於顯照出頂天立地的巍峨山嶽之相的時候。

其後所發生的事情,便盡皆映照在了諸修的注視之中,包括楚維陽的身形降落,進而救走蕭郁羅的那驚鴻一瞬,都盡皆被諸位金丹境界大修士所洞照。

怎麽這裏邊還有百花樓女修士的事兒?

還不等諸修因之而有所遐想,那閃瞬間,三道法身便驟然與老螺聖化身交手,復又驟然在接連的崩滅與螺聖接連自斬的兩刀下倏忽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