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潰決萬裏生驚波

須彌亂流之中,楚維陽的心神幾乎在長久的時間裏一分為二,饒是思感與念頭僅剩的些許余裕,也伴隨著綿柔的呼吸,沉浸在了柔軟的感觸之中。

一山更比一山高,這才真真是百花樓妙法更為高卓的層階展露。

倘若說這百花樓的秘法,一板一眼的施展來,實乃同境界之中最為精妙,深究諸妙法圓融與極致者,莫過於此道的天驕道子青荷。

而等再到師雨亭運用起這百花樓的諸般妙法來的時候,則已然不拘泥於妙法的圓融與極致本身,不過分的追求所謂的極限與絕巔,反而一切克制,愈見得恰到好處而與自己的舉手投足相契合,渾然如天成一般。

再到此刻,蕭郁羅則展露出了更高卓的那一層境界,則是在百花樓的諸般妙法之中走出了屬於自己的路,不是百花樓的諸般妙法融入了她的舉手投足之間,而是她的舉手投足,便是那妙法本身。

而且,就像是青荷的撫琴之玄音,師雨亭曼妙的舞蹈一樣。

這會兒,蕭郁羅的腰肢擰動也好,還是那呵氣如蘭的花香氣息噴吐,又或者是那響在楚維陽耳邊若有若無的、愈趨於楚維陽同一頻率的綿柔呼吸聲音,分明極盡魅惑之事,而且也切實的教楚維陽感受到了甚麽教做雅致到了極點的明晰感觸與享受。

可是這樣的旖旎與魅惑本身,卻不曾教楚維陽分神。

更相反,這好似是甚麽意蘊與氣韻的烘托和沖刷一樣,蕭郁羅其人本身,尤其是她那呵氣如蘭的花香氣息本身,竟渾似是甚麽寶藥檀香一般,在從最一開始,便明確的參與到了楚維陽的思感念頭之中,卻不曾攪亂道人的心境。

更相反,楚維陽反而陡然間變得平和了起來。

不是那種清流貫穿精氣神三元的空靈,也不是觀照入定時的忘我,而是純粹的平和,渾如和光同塵一樣,可偏生這最為尋常時的心境,卻教楚維陽倏忽間消弭去了在這一刻一心二用時,生疏運轉著《天人五衰》術法的手忙腳亂的慌張情緒。

一時間,楚維陽竟能以真正尋常時的心境,來看待這直指神通的術法,哪怕此刻只消是閃瞬間的晃神兒,那五瘟五毒煞氣濃湯若是還未經楚維陽煉化便失控,只怕頃刻間,兩人都要反受其累。

但反而是尋常心境之中,一切盡皆沒有了錯處,盡都在楚維陽的道法運轉與掌控之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而也正此時,楚維陽方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原來從剛剛開始的時候,自己便已經開啟了與蕭郁羅在道與法層面的雙修。

倘若一提及雙修,便僅僅只想到參合三元的進程,實則反而是落入了窠臼之中,未見此道真髓。

真正直指根髓的雙修高道妙法,便合該如此刻一般,哪怕僅只是兩人間氣韻的無聲息交融,都能夠教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升華,那每一息的尋常心境都離不開蕭郁羅的輔助,但也同樣的,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也因著這時時刻刻的牽系而愈發的沉澱了下來。

這還僅只是此道之中真正的“皮毛”,不過是些許觸感、嗅覺與聽覺的接觸而已。

倘若是……

這便是百花樓金丹大修士的無上道果麽?

果然聖地大教,盡皆有教人“敬仰”的那一面。

倘若說此宗有的人真個如荷,遠可靜觀,近可褻頑。

有的人又真個如雨,溫潤水相纏繞在人身周,復又隨著變幻而一同變幻著極盡妍態,唯那浸潤滋養的包容性恒一而不易。

又有的人,真個如郁羅簫台也似,凡一舉一動間,分明是色授魂與,煙視媚行,可是極盡曼妙的歡樂仙鄉之中,復又將一切盡歸咎於道與法的和諧中去,似山非山,似水非水,可最後,復又盡皆徜徉於山水間而已。

樓闌外,輦道插非煙。閑上郁蕭台上看,空歌來自始青天。揚袂揖飛仙。

這便是郁羅簫台。

而分明真個論算起來,這僅僅只是楚維陽第二次真正意義上與蕭郁羅的逢面,可僅僅只是這會兒氣韻的相互交織與思感念頭之中尋常心境的流轉,那種無聲息的默契在兩人的神元牽系之中陡然間建立,並且隨著楚維陽綿柔的呼吸而愈演愈烈起來。

再回首時,竟渾似是相逢了大半生的舊相識一樣。

而且在這一刻,甚至連帶著楚維陽這一層面的感觸與感慨,也盡皆被蕭郁羅的悠長與極盡雅致的氣韻所撫平著,進而一同沉澱入那尋常心境氣韻之中。

於是,長久的時間過去,楚維陽反而醉心的沉浸在了純粹道法的變化之中去了。

而在這樣的一心二用的過程之中,最先在楚維陽的手中得以了結的,則是那真正暈染著大片海域,看起來繁浩至極的五瘟五毒煞氣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