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 萬頃靈湫帶碧煙

翌日,楚維陽匆匆回返道場洞天內。

事實上,最一開始的時候,楚維陽在洞見了這些古寶殘片之後,心神之中唯一的念想僅只是關於百界雲舫,關於百花樓,關於那古老時代秘辛的追溯,以及想著此物會對師雨亭有所裨益而已。

楚維陽是真個未曾往自己的身上去思量太多。

而事實上也正是師雨亭的提醒,教楚維陽歡喜於自身道場洞天確確實實可以得到提升的同一時間,更進一步的有著關於道場洞天的更深刻認識。

切不可拘泥於靈物。

昔年時謀算著當道場化成洞天時,楚維陽尚還僅只有築基境界,他根本無力也無法以一己之力運轉道法而凝練成甚麽堅實穩固的,可以抗衡海眼漩渦巨壓的道場洞天。

因而,在最初的時候,誠是無上機緣,但也是楚維陽唯一的選擇,教道人用螺聖的遺蛻,靈物級數的螺殼來做成洞天壁壘。

可是而今的楚維陽已經遠不僅僅是昔日那樣孱弱的修為境界。

事實上,以而今楚維陽那進境過分迅猛的修為境界的躍升,這道場洞天的自然演化,早已經跟不上楚維陽的需求,因而,才有這早先時楚維陽數度主動出手,從外殼的重鑄再到靈脈的梳理,楚維陽在主動的推動著道場洞天的蛻變與升華。

昔日的螺殼靈物成就了這道場洞天,但而今已經展露的微茫苗頭,還有在可以預見的並不久遠的未來,這螺殼靈物也在限制著道場洞天的演化。

一切本該是楚維陽道與法所梳理而成的道場,最好最後還是歸咎於楚維陽自身的道法熔煉上面去,縱然有著靈物的加入,也僅只教其起到錦上添花、或者是畫龍點睛的作用。

但不論是裝飾還是關隘的一部分,卻切不可再做框架與脈絡。

事實上,楚維陽在凝練劍丸的山河劍界時,便是這樣的心境,一切山河變幻,貫穿在其間的盡都是自己的劍意,盡都是古往今來劍道的渾一,而那道在楚維陽手中凝聚齊全的靈物,也僅只是起到了串聯諸四時劍意而成星河劍圖的作用。

如是處於輔助、次要位置的時候,所謂的靈物,便極盡於靈妙!

但一旦靈物占據了某一道與法的諸位,則事情便要顯得麻煩起來,短期時或許曼妙,長遠來看重要受其所制約。

以楚維陽自身的經歷而言,至於今日,他覺得這靈物對於尋常修士而言或許便是叩開金丹門扉的種子與鑰匙,但是對於真正的天驕修士而言,靈物則是很美好的謊言,很醇香的毒酒!

對於真正的天驕修士而言,一切的道與法合該歸咎於己身,從框架脈絡及至纖毫微末處,都要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除非能夠有借假煉真那樣更為高卓的才情,否則最好不要將道法根髓的蛻變與升華依憑於外物。

靈物再好再曼妙,便是這外物!

便如乾元劍宗截雲一脈便是明證,事實發生的事情已經證明了清海老道實際具備的才情與底蘊,他是真正能能夠創出開天劍經來的!

倘若昔年時,他便能夠抱有向死而生的勇氣,在楚維陽尚還困居在鎮魔窟中,又或者是在南疆遭饑荒的時候,便往那太陰煉形玄棺之中閉關去。

或許今日,合該是乾元劍宗,合該是截雲一脈聲勢鼎沸的時候。

一切都將改變。

但是他們將希望寄托在了靈物上。

為此卻又不知空耗去了多少的光陰,錯失了多少的機緣,暗結了多少的因果。

這樣看,靈物實則“害人不淺”。

而也正是將這樣的感悟在心中梳理得清楚澄澈之後,楚維陽遂更進一步的因為著師雨亭的言辭而有所更進一步的認知。

這一回熔煉古寶碎片,還有日後拆解那艘百界雲舫殘片,再包括日後探索大淵更深處可能還會再有的收獲,這一切的可以蘊養道場洞天的無上自然造化寶材,實則更是一個契機。

一個能夠教楚維陽不變其形而改其質,使得須彌之力與己身道與法重新熔鑄而成的寶器壁壘之中,以道法為本質的框架與脈絡,僅僅教這螺聖遺蛻為輔助、為錦上添花,為拘束其形之用!

而也正是因為著這樣的思量,幾乎回返之後,於地宮之內,稍稍靜思,磅礴的思緒裹挾著靈感念頭,將關乎於此間的器道義理與諸妙法相繼梳理之後,楚維陽徑直將身形憑空升舉,倏忽間化作靈光,便旋即立身在了道場洞天之外的海淵之中。

長久以來探索大淵更深處的進益,使得這頃刻間,楚維陽甚至無須運轉甚麽《法相天地》之妙法,僅只是依憑著己身的形神皆妙之玄境,依憑著純粹的肉身道軀的力量,便已經能夠安然的佇立在那裏。

偏頭看去時,一邊是深邃的海淵,一邊是空曠寂無的海底巖石之中隱藏在嶙峋之間安然穩立的九疊螺殼寶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