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 九息服氣弊病道

楚維陽從未曾見過這樣極致濃烈並且復雜的情緒在一個瀕死之人的身上湧現出來。

懊悔,痛苦,茫然,恐懼……

以及將這一切劇烈激湧的情緒盡數貫穿的,某種長久時間裏所鑄造成的習慣性的思維——對於己身洞悉了神通修法的某種奇怪的沾沾自喜。

直至那最後喟嘆的氣音裹挾著最後的一縷生機一同暈散在這昏黃濁世之中。

直至楚維陽的念頭變化,那徜徉在其人四肢百骸之中的五蘊毒煞之氣在引動天人五衰力量的同一時間,復又有半數力量陡然間從斑斕轉變成玄色,化作太陰煞氣法力,在其人被深種毒煞之氣的同時,開始沖刷與銷蝕其骨肉身形。

直至徹底的悲涼落幕,其人那顯照的神韻之中,仍舊毫無保留的顯照著某種渾似是因為自己的靈智與某種對神通的洞悟而沾沾自喜的濃烈情緒。

原地裏,楚維陽凝視著其人,看著那猙獰可怖的身形輪廓,那屬於獸相與人軀的全數部分盡都在玄黃風暴之中化作齏粉,那些靈光塵埃進而混同在了風暴之中,連帶著那些真正的齏粉與渣滓也被揚起,復又灑落在了昏黃濁流之中。

道人垂落手臂,渾似是從那昏黃濁流之中撈取著甚麽,下一瞬間,當楚維陽高高的揚起手來的時候,他凝視著那尚還展露著全數的獸相,但卻在一點點地朝著人身神形變化的魂魄真靈,像是在凝視著甚麽至寶一般。

進而,在那黯淡的幽光洞照之下,楚維陽一身玄甲,其上光潔的鱗片上,同樣的幽光洞照裏,那一種陰靈手舞足蹈若鬼蜮歡宴。

於是,楚維陽那麽未曾再開口言說些甚麽,僅只是這樣一點點的將其真靈往己身的鱗甲上按去時,這樣的場景便已經足夠的猙獰與邪異。

與此同時,那猙獰的裹挾著雷霆與焰火的龍首在側旁處睥睨四方。

如是長久的驚世之纏鬥,果然已經驚動了不少目光的隔空探看,這目光的探看很近,已經足夠教楚維陽感應著那目光之中傳遞而來的神智與邪異的神韻,並且進而以純粹的癲狂與殺念反向對視而去。

霎時間,一切煙消雲散。

但這僅只是那洶湧的湍流潛伏在了平和的表象之下,化成了某種暗湧。

而直至此刻,楚維陽才再低下頭,再度攪弄著那池水,以映照百界雲舫虛象的方式,將那鐵水銅汁被沖開的縫隙重新填補。

做罷這些之後,楚維陽這才身形憑空升舉,以看似是消失在了那百界雲舫虛影之中的方式,洞入了形而上的領域之中。

早先時已經是印證切實有效的諸般隔絕氣韻的手段相繼施展。

而進而復又駐足在了道場洞天之內的楚維陽,其立身在五色土法壇之上,此時間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顯照出眼前之人的魂魄真靈,而來印證己身的某種猜度了。

於是,當玄真寶鑒顯照,當那魂魄虛幻的神形顯照,並且切實的在楚維陽的面前凝聚成一少年道人模樣的時候。

楚維陽像是被眼前的修士所影響到了一般,臉上同樣展露出了某種“果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的笑容。

果不出道人所料!

其人的魂魄身形之上,渾無半點兒的創傷可言,但是,仔細看去時,實則能夠看到些許的疤痕,蜿蜒崎嶇的如同死硬的渾無用處的皮質,仍舊頑固的殘存在了其人身形的表面上。

那是他曾經受過創傷的標志,那是創傷彌合的標志,那是其人在獸相之中已經開始煉化人身道軀的標志!

乍看去時,那蜿蜒崎嶇的疤痕,渾似是一道自然而然的符箓篆紋,渾似是某種在歷經了這一切之後,在回歸本真之中,道與法的極致凝練,與某種饋贈。

可是真個如此麽?其人真個是在回歸本真麽?

早先時,楚維陽在拆解著馬面修士的魂魄真靈時,曾經有過類似的認知,認為混朦法雖然兇險邪異,雖然十死無生,但一旦是那些具備著高卓才情的修士,還是能夠將這一奇詭邪異的變化視之為磨礪的過程的。

而在這樣的奇詭邪異的磋磨之中,渾如焰火之中的千錘百煉,一旦煉得歸真,便是褪去舊相,回歸人身道軀,進而以遠邁尋常修士的高卓道法與神韻,駐足在不可思議的極高之修為境界中。

這是早先時,楚維陽對於混朦法的思量。

哪怕依照顯照在了世外,便先一步被打成了舊修余孽,但是楚維陽尚還以某種過於樂觀與客觀的姿態來看待這混朦法。

那奇詭邪異的部分教楚維陽不喜,但道人仍舊覺得,一部道法的傳續既然能夠廣博至斯,僅只從古老十地之界的相互占領情況來看,便能夠確定新修與舊修之間的強弱差距。

楚維陽作為舊修之中的三元極真界的妖孽修士,對於舊修道法的廣博與繁盛本身有著深刻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