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多少修途名利客

楚維陽曾經言說的,蕭郁羅的百花枯榮的神韻破去了四時輪轉,同一而相諧的映照在這連綿群山之中,並非僅只是道法上的意象,那更是真正發生在這連綿山野之間的事情。

從楚維陽將道場安置在了此間之後,從那墨綠色的草木藤蔓鋪陳在漫山遍野之間的時候,伴隨著玄雲幽霧的蒸騰與暈散不去,這連綿群山的一角,果然便在那煞炁的漩渦之中,失卻了四時變化的痕跡。

好像是有著一座純粹燃燒著焰火的祭壇,將一切自然地景象化作的帷幕掀開,進而隨著自然意蘊的消減,這被那繚繞焰火所籠罩的範疇之內,純粹道與法的氣韻也愈漸的濃烈,甚至因為自然梳理的消減,濃烈的有些過分,有些教即便是修持著道與法的人都喘不過氣來一樣。

而且,伴隨著越發渾厚的那些無垠光陰歲月裏沉積在連綿群山之下的淤積濁煞被從嶙峋山石的縫隙裏一點點的滲透出來,進而沉澱在玄雲幽霧的風暴之中,長久的以另外的一種愈漸的輕靈的方式開始累積之後。

雖無有了四時變幻,但是這枯榮相諧渾一的群山之間,幽寒肅殺之氣幽深。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一行巫覡教的修士,艱難的頂著那洶洶風暴,以己身分明渾厚且精純,但是在這洶洶風暴之中,卻顯得微茫兼且孱弱的法力,各自艱難的祭起了一枚枚玉符懸在天頂三尺之上。

如此,縱然那洶湧的狂風裹挾著幾乎要滲入人骨髓之中去的寒意,幾乎要教人立身不穩,但是至少當那玉符上微茫的靈光垂落下來的時候,便已經免去了諸修受得煞氣侵染的危機。

只是這樣艱難的在那山野之間狹長的青石山路上行走著,饒是最前方的幾位展露著九煉丹胎境界巔峰的修為氣息的修士,都盡皆在身形的搖晃與瑟縮顫抖之間,不時呵出氣,在寒風裏,尚還未曾化作一道白氣長龍,便已經被狂風裹挾著,消弭在了蔥蔥郁郁的草木藤蔓之中。

而在這一眾丹胎巔峰境界修士的身後,則是數十人近百人連綴成的長隊,當然,若是仔細看去時,這近百人中,僅只有著十余人,同樣身穿著巫覡教的制式法袍,以同樣丹胎境界或高或下的修為,同樣祭起了玉符,將風暴之中的濁煞隔絕。

只是除此十余人之外,余下諸修則盡皆顯得狼狽而且不堪,不少人滿身泥汙不說,尤還能夠看出那滿臉的正氣之中,滿是歷經苦難之後堅韌不拔的神情與近乎頑固偏執的堅守神情。

可是不論這些人有著怎麽樣堅毅的表情,此時間仔細看去時,那沾染著血汙的法袍上,有著銅釘貫穿琵琶骨而過,更有著烙鐵在心口與丹田處以靈墨烙印下的疤痕符咒,這些符咒與銅釘上,有著邪異的靈光接連顯照,將這一眾人的修為盡皆封禁了去。

於是,失卻了修為法力,更無有甚麽玉符遮掩,這一眾人已然在步履蹣跚之間,自那堅毅的面容之下,盡都是抖得篩糠也似的身形。

好在,那十余位巫覡教修士,星散的交錯立身在這一眾正道修士的俘虜之中,那祭起的玉符之余韻,堪堪將這一眾人相繼籠罩在其中,不至於使之有甚麽煞氣的侵擾,進而教這些“耗材”還未抵至飛鷲峰頂的蟾宮,便先一步因為煞氣的侵擾而殞命。

甚至再仔細看去時,這一行人之中的巫覡教弟子,盡都神情冷肅,肉眼可見的,有著淩厲的殺機與殺念縈繞在身周。

很顯然,這一眾弟子,盡都是非是山門之中長久閉關靜修的那些弟子,而是剛剛從正邪戰場上有過長久的高強度的廝殺,甚至這種殺伐本身,已經開始漸漸地影響著其人的神念與道心。

但是,此刻他們奉了宗門的法旨,從正邪相互抗衡的“前線”折返回了山門之中,押送著這群俘虜之中心念最為堅韌的那一批,前往宗門新晉長老的道場之中去。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之中,伴隨著狂風裹挾著寒意的磨礪,或許連他們這幾人都未曾有所發覺,那原本淩厲兼且勃發的殺念,竟然在這一過程之中,狂風與寒意所磨礪與磋磨。

那並非是鋒芒的折斷,也並非是純粹殺念的拔除。

那更像是以更為高卓與冷郁的無所不在的肅殺神韻,對於殺念的貫穿,使之鋒芒得以蘊藏,使修士己身的神念與道心,能夠成為那蘊藏殺念鋒芒的刀鞘。

很顯然,連帶著巫覡教中的其余諸位長老,都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楚維陽這道場對於這些天驕妖孽級數的修士的道心磨礪之作用。

一味的在戰場之上廝殺,僅只是殺念層層的累積而已,唯有在這裏,當道心化成刀鞘,得以蘊藏那銳利鋒芒,才真真是莫大洗禮,是蛻變與升華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