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似是而非演諸相

風,雨,雷霆。

一切磅礴而不可思議的自然諸相的無垠偉力之下,楚維陽在頃刻間,見得了那連綿的疾風驟雨與雷霆羅網之下,幾乎每一息之間,都在持續不斷生滅的斑斕神華之中的諸界。

驟生驟滅之中,所有關乎於道法與自然的渾一,盡都以這樣不可思議的景象呈現在了楚維陽的眼中。

這一路走來,楚維陽曾經見到過各種不盡相同的磅礴天象,見到過那斑斕神華之中一界的生滅,但是不論是天象,還是諸界,從來未曾有過今日所見得的這樣磅礴,以及這樣的繁浩。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洞見與觀照的過程之中,楚維陽明晰的感受到了那一縷始終恒常存在於霧海前端的灰煙,真切的懸停在了此間,懸停在了如是巍峨天象之前,並且漸漸地,似是要從這一境躍升出去,朝著真正的汪洋極深處垂落而去。

而也正是順著那絲縷煙塵所傳遞而來的幾乎微不可查的前因,楚維陽看到了那無垠巍峨的天象所引動的幾乎沸騰也似的滂沱汪洋海水之下,那真正無序的昏黃汪洋所纏裹著的極盡朦朧模糊的輪廓。

這頃刻間,楚維陽罕有的,在這一刻竟生發出了終於抵至目的地所在的某種純粹的感慨。

天曉得,借由著那一縷灰煙的前因,從走出舊世之後,楚維陽到底走過了多少的須彌距離,在這一路程之中,又到底耗費去了多少的光陰歲月。

咒術之力暈散,天機之力暈散,諸氣的崩斷甚至抹去了道人的前塵與跟腳,直至在這樣純粹的無垠之中,明晰的須彌概念已經失去了純粹的意義,四時的輪轉也在純粹的昏黃濁世裏變得朦朧模糊。

在這一切的背後,是恍恍惚惚之中,仿佛從一個宇宙走到了另一個宇宙的不真實感。

但是同樣的,楚維陽也明白,從來不曾存在有甚麽朦朧與模糊,也不曾存在有兩個截然不同的宇宙海疆。

這是己身以須彌之道駕馭著法舟的橫渡,同樣的,這也是昔年那場教天地寂滅的大戰之後,一界陸沉,那萬象死寂,本源倒轉的一方界天,在徹底的沉沒入了昏黃汪洋之中,被真正的驚濤駭浪,洶湧湍流纏裹著、推動著,從故九天十地所在的舊世,一路推到了此間所在之處。

這對於楚維陽而言朦朧而模糊的距離和光陰,對於這一方死寂大界而言,便是新舊兩道萬古爭鋒的漫長歲月的漂泊,從殞亡至於今朝,每一度春秋,每一度晝夜,每一息,每一刹那,盡都明晰而真切。

進而,則是在這樣的復雜情緒之下,當楚維陽真正洞見了那匍匐在深邃汪洋之下的界天磅礴的輪廓之後,所純粹的下意識油然而生的感慨。

太龐大了!

可以說,至於今日,楚維陽已經將五大界天的現狀姿態相繼洞見得真切了。

仔細計較與論算起來,諸界天輪廓大小上相差仿佛,即便而今看來,顯得輪廓最是微小的三元太玄天界,也僅只是因為天宇仍舊處在恢復原始古貌的過程之中。

但是相比較於舊世懸照的四大界天,而今這沉浸在了昏黃汪洋之中的故清虛空明天界,則顯得龐大的過分,僅只是這頃刻間以不真切的目光觀照而去時,少說這一界都要有尋常的兩個界天那樣的大小。

當然,這樣的感慨來得純粹。

楚維陽並未曾想過要從道法的層面與在這頃刻間剖析出這一方大界真正如此龐大的根由所在,畢竟,這是真正萬象死寂,諸道凋敝之後,真正滿蘊著奇詭與邪異的一界之所在。

這萬古光陰的路上,甚麽樣的玄奇變化的誕生都有著可能。

就像是那濁煞浪濤在無序之中碰撞出有序來,就像是這洶湧風暴之中諸界的驟生驟滅,這一切盡都教楚維陽有所明悟,道法的誕生與變化的過程之中,不僅只是有著嚴苛的義理,偶然與巧合同樣是道法誕生與演化的真髓與本質之一。

進而,當楚維陽的心神之中正有著這樣的念頭生發的同時,道人的目光便隨即在那巍峨磅礴的始終維持著的天象,以及那匍匐在深邃海域之中,觀照著那輪廓已經長久未曾有所挪動的故清虛空明天界。

楚維陽漸漸的從中感受到了某種必然而然的聯系的存在。

這種聯系的存在的過程之中,甚至牽系著那風雨雷霆之下所接連湧現的斑斕磷光,那些驟生驟滅的諸界。

於是,楚維陽不禁生發出了最後的困惑,到底是因為這此地這樣的天象,才引動了那龐大界天的停駐,還是因為別的緣故,這龐大界天的停駐,最後引動了如是巍峨與磅礴的天象?

直覺告訴楚維陽,這牽系的背後,有著某種更為深刻的因果幹系,這種幹系本身,將會影響與左右著楚維陽對於自然與道法渾一的認識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