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王佛低眉喚地仙

一向沉空,偏枯著靜,癡人枉費工夫。磨磚作鏡,緣木欲求魚。見月何須用指,觀花悟、總是真如。聰明士,隨機解物,無慍無愉。

為仙、為佛事,不增不減,非實非虛。露堂堂光赫赫,一顆神珠。混俗凝然不染,居眾處、塵法難拘。知常用,巍巍蕩蕩,何所不虛無。

……

若看境界,此時間,十位月華光王佛,只怕都比不過真正意義上的新道混朦法諸修之中,相繼躍出了那一步,探索著超脫層階,而血焰洶湧滔天的諸位存在。

但是,對於如今的楚維陽而言,道人觀人,輕修為境界,而重道途通衢與否。

倘若說古法諸修之中的列位存在,落在楚維陽的眼中,尚還僅僅只是落得一句流於平庸,流於尋常的話。

那麽這一眾新道混朦法中,引動了血焰洶湧滔天的列位存在,在楚維陽的眼中,有著和昔日青衣道人相類的氣息,但是觀照一身底蘊與氣血的渾厚,還遠遠不如青衣道人許多。

而強如青衣道人,鯨吞煉化了那樣多的絕巔兇手的氣血,最後也不過落得在楚維陽的面前化身成為白骨骷髏的結局。

在一條謬誤的路上走得孱弱。

那血焰再是如何洶湧滔天,在楚維陽的眼中,不過也是墳塋之上的磷火罷了,無根無源,飄忽不定。

更相反,在楚維陽的眼中,反而是月華光王佛的道途真髓本質,看起來比這冢中枯骨也似的諸位混朦法修士,大有前途的多!

昔日楚維陽靜坐在懸世長垣之上,與那雲城之上的月華禪師隔空對峙的時候,便曾經在功高欺理也似的強行攻伐的過程之中,曾經真切的洞見月華禪師那諸相非相的修持道途。

彼時,楚維陽便對於此法的評價頗高。

而今看來,今朝月華禪師開覺證道王佛,那鎏金佛霞之下,圓融而通透的相諧之形神,那胎衣與真靈渾一的神元,盡都是昔日楚維陽頗高評價的明證!

要知道,這看起來尋常的形神相諧,其修士跟腳,卻非是古法修士,而是混朦法修士!

這意味著,月華禪師走在混朦法的路上,卻真正做到了歷經諸獸相磋磨,進而化去一切畸變可能的奇詭邪異,真真正正是在磋磨之中重煉得人身本真。

這是昔年老禪師創法時的初衷之一,但也是老禪師往後經年自覺地混朦法所無法做到的事情,而今,卻在月華禪師的手中映照入了現實!

當然,楚維陽也能夠明晰的分辨,相比較於昔年未曾涉足混朦法修途太深入,未曾證道金丹境界而受獸相磋磨的那個曾經的月華禪師而言,而今的月華禪師,在歷經了諸般的磋磨之中,哪怕找回的神元的人形,哪怕所呈現出來的身形仍舊是己身的外象。

但是楚維陽明白,內裏的真理哪怕重新回歸與渾一,但是,這等同於是在磋磨之中將形神重新塑造,早已經非是原本生身立命時的魂魄真靈了。

倘若說,旁人修持混朦法,是從人修到獸相磋磨,再到神元胎衣之下非人本質,最後在謬誤之路上不斷的畸變並且兇獸化的話。

那麽月華禪師的混朦法修持,是從人修到獸相磋磨,再到神元胎衣之下非人本質,最後則是在諸相非相的熔煉之下,從非人本質之中重新演繹出一道陌生而純粹的人形神元真靈來。

這不是從人到兇獸的變化過程,這是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的變化過程。

這或許便是昔日裏曾經有過言說的,月華禪師乃是煉出了“心中之我相”罷!

而且,楚維陽自始至終都在以十分平和的心態看待真靈的改換,畢竟,在形神相諧、性命渾一的情況下,事實上的真靈改換不曾有甚麽弊病在,甚至對於部分跟腳和才情低微些的修士而言,這一步甚至猶還有著逆天改命的效用在。

而且,肉身道軀如常,思感念頭如常,三元性命如常,連帶著記憶也不曾有所改換,對於月華禪師而言,或許從始至終,他對於己身的變化都未曾有著分毫的陌生感觸。

哪怕在這一過程之中,意識到了己身真靈的改換,或許對於道心而言有所波動,但偏生佛法禪理幽深,於心神洗煉最是精妙,連帶著這絲縷的不諧便也如此消磨了去。

或許從始至終,月華光王佛都不是將混朦法掌握有了最為深厚的存在,也不是在這一道途之中修持的最為幽深的存在,但卻是楚維陽所觀覽的諸修之中,將此道唯一修持得真正圓融無漏的存在。

甚至,楚維陽再思量去時,佛家亦有金身妙法。

往昔時舊世蕓蕓諸修之中,最近乎於人形兇獸概念的,是曾經半生半死之間的天炎子與三首獅子;後來最近乎於此道的是尚未曾殊途同歸之前的修持著真形法的楚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