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而後, 縣令只看到那小小的號房之內,少年身挺如竹,凝眉提筆, 不過須臾之間,兩首詩便頃刻而成。

那等一氣呵成的流暢自然,那等氣定神閑的悠然氣度,無一不讓人心生歡喜。

縣令心中暗忖,這等少年郎,只要他日能登天子門,一個探花郎是跑不了的。

尤其是, 少年身上那風輕雲淡的淡然自若, 已是不少人一輩子也無法做到的。

縣令心中贊許的點了點頭, 隨即便又擡步離去, 等縣令走後,對面的考生長舒一口氣, 換來了兵卒警告的眼神, 又被嚇得一哆嗦。

反倒是徐瑾瑜,雙目淡淡的看著方才提筆寫下的新詩, 心緒飄飛。

思考的時候, 時辰尚還走的快, 可若是枯坐那可真是度日如年了。

徐瑾瑜已經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方結束,整個人都手腳都已經僵硬了,不由咳了兩聲。

等出了考場, 用過了徐母帶來的熱水和食物, 他方覺好些。

等幾人回到院子後, 連師信也不由凝眉:

“今次的詩賦考題,著實有些不易解。”

前者贊, 後者勸,一個把握不好可就要翻車了。

“就是就是,贊詩便不說了,只那勸詩,我確實思慮良多方定下題目,實為不易。”

“聽說,今上好詩賦,往年科舉中好的詩作都會上報天聽,亦不是沒有人科舉落榜,卻被皇上招之宮中的……”

“可那等只會舞文弄墨,如籠中鳥取悅帝王的人,於國於民又有何用?”

“韋兄慎言!”

曹韋自知失言閉口不語,眾人紛紛看向徐瑾瑜,方覺得徐瑾瑜今日臉色白的厲害:

“瑾瑜,瑾瑜怎麽了?”

師信最熟悉徐瑾瑜,連忙走過去探了探徐瑾瑜的額頭,遂皺眉道:

“有些微熱。”

徐瑾瑜拉下師信的手,搖了搖頭:

“信兄,我無事,只是今日在號房中幹坐太久,心緒不寧罷了。此番詩賦,我亦沒有把握。”

徐瑾瑜說著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向來是不願受委屈的,是以那兩首詩,乃是他第一次身為作者賦予其深意的。

雖然一般來說,經解過了後,一般不會被打下紅榜,可若是差距太大,心裏的落差感亦是會讓人心裏不是滋味。

可徐瑾瑜亦清楚,倘若他不這樣做,即便再得頭名,他此後余生也都無法釋懷。

不過,這個中緣由徐瑾瑜倒是沒有告訴幾位友人,畢竟說出來也只是讓他們徒增煩惱罷了。

見連徐瑾瑜都這麽說了,眾人面面相覷一番後,具都沉默安靜了下來。

一夜無夢,等到次日發案,雖然考生人數減少,可是發案台下的人山比前日只多不少,這一回,五人是一個人也沒有擠進去。

等待的時間總是焦慮的,尤其是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只是不知是誰高喊一聲:

“頭名又是那一百零九號!”

“天啊,他怎麽能做到兩科頭名的?”

“前者死記硬背,後者只憑靈光一閃,這二者哪有可比性?此人卻可連續兩次摘的頭名,想是天賦卓越之輩,真想見識一二啊。”

耳旁的聲音似近似遠,徐瑾瑜這會兒只有些飄忽,竟然又是頭名?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把握的一場考試,沒成想,竟然得了頭名?

與此同時,縣令也看著徐瑾瑜那份考卷,眉開眼笑:

“忽聞縣令來巡考,織娘猶惶織不織?到底是織娘還是自個呢?這徐瑾瑜也是個促狹的!

來人,把前三的考題都收好,待他日送到禦前,皇上屆時可是要親自看的。”

按理,考官巡堂乃是規定,可是被徐瑾瑜這麽一寫,只消皇上看了,樂了,也能想起自己這個縣令盡職盡責啊。

再說,自己治下難得出現這麽一位少年俊才,他自願意做清風一陣,助他扶搖直上。

發案之時,只有那頭名值得被眾人傳頌,是以過了半個時辰,人群散去,眾人才紛紛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宋真第二,師信第三,陳雲四十六,曹韋四十九。

五人竟是全都過了!

一時間,眾人那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紛紛面露喜色:

“過了過了,都過了!”

“兩科已過,還在前列,想來此番定是榜上有名了!”

“哈,我就知道,有頭名的喜氣蹭,一定可以過!”

徐瑾瑜這會兒心情放松,只微笑道:

“哪裏哪裏,還得是雲兄和韋兄平日苦讀的原因。”

“不不不,那也得是三位前些日子的提點啊!”

沉郁的氣氛一掃而空,大家喜氣洋洋的回到了院子,徐瑾瑜落在後面,拇指摩挲了一下指節。

看來,這次考場補給之事,縣令他真是一無所知啊。

也或許是自己寫的太隱晦了?

畢竟,徐瑾瑜一向不理解如碧虛先生那般給人的詩作做閱讀理解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