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第4/7頁)

方才諸君在看一個大仁大義的老婦人,可若是換一個角度,這不比那些妖狐鬼怪的志異話本來的刺激?”

徐瑾瑜語帶輕諷,他端起茶碗潤了潤嗓子,又淡淡道:

“況且,段同窗講故事怎麽也不把故事說全了,諸君此刻倒是急著動容於那老婦人的大義。”

徐瑾瑜看著提出這個故事的段子苓,慢悠悠道:

“這則故事出自寧州民俗錄,前半篇講的是老婦人的大義,可等老婦人不再以後呢?

能坐視自己家人割肉供奉自己的人,饑餓之下,弱肉強食也是很正常吧?

後半篇,則是整整一村之人,都在彼此吞食中度過,最終,災年結束,整個村子竟是只剩下一個人。可一人之力何其有限,此一人最後也因為饑餓而亡。

然而,整個村子的人,都沒有發現,在他們村莊數十裏處,便是一面無人發現的森林。”

徐瑾瑜當初讀到結尾的時候,也覺得這個結尾很是有趣。

作者所描述的是正常年間的人,也是災年的魔,可若是他們未曾墨守成規,發現那片無人問津的林子,豈不是都能活命?

“今日在坐諸君皆已為貢士,他日若是入仕,要是這麽容易被只言片語蒙蔽耳目,可要不得。”

徐瑾瑜話音落下,眾人一時面紅耳赤,沖徐瑾瑜一拱手:

“吾等受教。”

徐瑾瑜擺了擺手,捏起豌豆又嗑了起來,只是本來的隨意之舉,可卻被少年做來,優雅的如同撫琴奏樂。

頭頂的二重奏又開始了,只是這一次諸學子紛紛未敢多言,都安靜如雞的坐在原位。

經此一事,他們算是明白,會元就是會元,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越過的。

就連段子苓聽了徐瑾瑜的話後,隨後暗恨不已,咬牙切齒,可他清楚的記得,這篇故事確實有後文。

只不過,因為前者更能彰顯他們討論的主旨,只不過他並不大記得清楚後文。

最重要的是,那本民俗錄本就鮮為人知,那徐瑾瑜他又是從哪兒知道的!

因為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段子苓眼睛都瞪紅了,可也沒有膽量質疑。

他決定回去多翻翻書了。

貢士們這廂安靜了下來,而作為主人翁的永新侯終於登場了。

今日永新侯穿著一身較為家常的衣裳,看上去並沒有勛貴的盛氣淩人,等看到一眾貢士時,也是目光慈和:

“好!好!好!都是一群青年才俊啊!”

不得不說,這一批的貢士不管是年齡還是容貌,都可以稱得上是歷屆最好的。

“學生等見過侯爺,侯爺萬安——”

眾人紛紛起身見禮,永新侯撫須一笑:

“免禮免禮,都坐,都坐。”

眾人紛紛落座,永新侯環顧四周,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徐瑾瑜的身上:

“這位便是今科會元,徐郎君吧?果然是少年英才,不同凡響啊!”

“侯爺謬贊了。”

徐瑾瑜對上永新侯那過分親熱的目光後,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但也冷靜應對,卻是讓永新侯又高看了他一眼。

永新侯隨後笑眯眯道:

“方才諸位郎君爭辯之說,本侯也略有耳聞,倒是不知徐郎君的答案……僅以前篇應答即可。”

徐瑾瑜在藏拙與直言中,還是選了直言,就像思武兄所言,永新侯也不能強綁了他入洞房,他沒有必要因為一時藏拙,卻讓自己失了風評。

“方才學生已經言過,如若那老婦人的子女已經壯年,老婦人卻還如此,這便不是大愛大義,而是害。”

“哦?這話怎麽說?”

永新侯似乎很感興趣,徐瑾瑜隨後直接道:

“有道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可老婦人之愛,乃是溺愛。溺愛之下,便會造成那後文的人吃人的亂象。”

“那若是子女不知呢?又或是那老婦人只與其夫相依為命呢?”

徐瑾瑜看了一眼永新侯,聲音帶著幾分淡然:

“災年之下,子女若不知,那莫不是耳聾目盲?若是其夫……男兒若不能敬重、愛重自己的妻子,能吃下其肉不聞不問,他如何配的上老婦人的割肉之苦?”

“好!”

永新侯忍不住擊掌,看的下方諸人眼紅不已,徐瑾瑜卻隨後道:

“但,此乃學生一家之言,侯爺若是有意,想必諸位同窗還會有其他讓侯爺滿意的想法。”

永新侯笑容微微一頓,但隨後果然如徐瑾瑜所言,挨個請學子們重新講評。

只不過,大部分學子的前半生只在四書五經中度過,換個角度去看問題,已經有徐瑾瑜珠玉在前,他們再如何絞盡腦汁,可也無法讓永新侯擊掌為贊,一時急的鼻尖直冒汗。

反倒是一旁的陳為民很是淡定,雖然說的也是中規中矩的答案,但也沒有心急反而讓人覺得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