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周世耀聽了徐瑾瑜的話後, 直接跪坐在原地,思索起來。

他沒有懷疑徐瑾瑜是否會說話不算話,最起碼這個少年雖然年歲尚輕, 可除開私怨,他心裏還是有幾分信服的。

徐瑾瑜也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並未催促,周世耀撫了撫自己亂蓬蓬的頭發,顫抖著手,端起酒杯,啜飲一口, 這才道:

“讓我想想, 要從哪裏說。”

周世耀思索片刻, 隨後道:

“就從熙禾末年說起吧, 彼時我學成離家,僥幸入了先帝的眼, 與他調度糧草、整理內政, 他信我,故而在我二十一歲時, 便直接讓我頂了告老還鄉的戶部尚書的缺。那時候, 我和你一樣年輕。”

周世耀的眼神帶著回憶, 徐瑾瑜並未打斷,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周世耀繼續道:

“起初, 我也想要好好做出一份自己的事業的, 可是, 就在我當上戶部尚書的那一日,我父親告訴我, 我們周氏,乃是前朝世家。

當時,師氏一族為了占據京城,屠殺了我周氏不知多少兒郎,這才站住腳跟。

之後,父親要我一定要撥亂反正,黎氏正統之位不容改變,他要我一定輔佐黎氏成為明主。”

周世耀慢吞吞的說著,徐瑾瑜叩了叩桌子:

“說重點。”

“徐瑾瑜,你倒是心急。也是,你這樣的小娃娃,幾時在這樣陰森地方待過?

嘖,輔佐黎氏是從父親在時,便開始了,父親借我這戶部尚書之名,曾將皇商之位倒賣,過後我怕事發,只得開始討好宮正監。

如此,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等到父親故去,我手裏已經有了一堆不小的人脈。

父親的遺願讓我夜不能寐,適逢先帝駕崩,我獨攬財政大權,一覽眾山小。再至景慶五年,聖上長成,想要親政。”

周世耀說到這裏,頓了頓,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癲狂:

“徐瑾瑜,帝王之術,講究臥榻枕邊,豈容他人酣睡!你今日燈風光又如何,待你功高蓋主之時,你便有千般萬般錦囊妙計,也無濟於事!

聖上以為我不知道,當初他想要借平州大旱來奪我的權嗎?那我偏要讓他知道,這戶部只我周世耀能掌!

我不但能拿了他的錢糧,還能讓他,讓朝廷知道我周世耀非比尋常!讓他不得不服!

你看,他這麽多年,不也還要倚仗我嗎?要是沒有你,我必能壽終正寢!”

周世耀說著擡起頭,通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徐瑾瑜,徐瑾瑜只淡淡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即便沒有我,也會有別人。文侍郎在你身邊那麽久,你不會以為文侍郎對你一概不知吧?

這一次的賬本,便是你酒後喝醉吐口,你能保證你身邊時時刻刻都沒有異心之人嗎?”

周世耀不願意聽,也不願意信,這會兒他瘋狂搖頭:

“不!不!不怪我!都怪你,徐瑾瑜!將星之命便這般厲害嗎?明明主上已經讓人廢了你的出身,廢了你的武身,你憑什麽還能回來?!”

周世耀死死盯著徐瑾瑜,徐瑾瑜聽到這裏才終於給了周世耀一個正眼,隨後,他抿了抿唇:

“所以,給楚清晏下毒的人,是你們。”

“哈哈哈,父子反目,血脈盡斷!那老臨安侯昔日如何驍勇善戰又如何?可他生了一個慫包兒子!

奈何那楚清晏雖然慫包,卻是天賜貴子之命,竟然命帶貴子,可為師氏再續江山氣數,主上豈能容他?”

周世耀哈哈大笑,看著徐瑾瑜的眼神帶著幾分嘲諷:

“徐瑾瑜,你也莫要怪主上,誰讓主上算出,臨安侯府繼老臨安侯後還會有將星降生?

將星者,文武兩相宜,你既擋了主上的路,留你一條性命已是主上仁慈!”

可是,周世耀也沒有想到,徐瑾瑜明明已經被打入泥地,幾近半廢,卻還能爬起來。

難道將星之命,便是如此銳不可當?

明明,他們籌謀這麽久,只待內憂外患一並爆發,屆時便可直接推翻師氏!

“那楚淩絕呢?”

徐瑾瑜八風不動的坐在原地,卻出乎意料的冷靜,讓周世耀都覺得詫異:

“你竟然可以想到這一點。不錯,那楚淩絕也是有大氣運之人,主上本想讓楚清晏將其收養,他日也好留在新朝,誰曾想……”

周世耀如是說著,語氣中已經帶上了幾分憎惡之意。

徐瑾瑜對此視而不見,道:

“這就完了?你們做下的事兒,恐怕不止這些吧?當初的平陽侯世子為何染上阿芙蓉;曾經平陰侯嫡女流落風塵,最後卻機緣巧合入了宮,如此樁樁件件,當真與你們沒有關系?”

徐瑾瑜的眼神銳利如刀,周世耀心下一淩,沒想到他只開了頭,徐瑾瑜便已經猜到了主上在京中的布置。

“那是他們該死!他們與我們同為世家,就因為他們府裏出了倒戈之人,便可再續榮華富貴,那我們周氏就活該給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