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妙語勸郎君

頃刻間,場中鴉雀無聲,寂靜如墓,眾人看著那白犬頭顱,神色又驚又怒,如何能輕易相信?但馥蘭不動聲色的站在台上,清新淡雅,鎮定如常,似乎眾人信也好,不信也罷,她皆滿不在乎。

派若何輕哼一聲,心知不妙,有心遮掩過去,道:“姑娘何以說此人是塔木茲?莫非貴教教主偶遇一位招搖撞騙之徒,竟將那人誤認為塔木茲大師了麽?”

形骸望著那淒慘頭顱,心在滴血,暗想:“這正是塔木茲大師,她怕傷了大軍士氣,故而不能相認。”

廣場上眾人嚷道:“就是,塔木茲大師是麒麟海鎮海大仙,怎會敗在你們那狗屁教主手中?”“小丫頭,你不似是騙人之輩,但你們教主為了逞強,派你到咱們這兒丟臉來了。”

馥蘭輕啟朱唇,聲音美妙,傳到每個人耳中,她道:“前些時日,諸位可曾見了塔木茲山崩塌景象?若非本教教主與塔木茲大師較力,又怎會有如此神威?”

此言甚是犀利,如尖刀刺破了遮羞布,令眾人再難以自欺欺人。眾海民大受震動,無言反駁,皆悲從中來。他們世代對塔木茲敬若天神,縱然從未親眼見過塔木茲出手,可他活在無數傳說奇談之中,正是智慧化身,不敗英雄,是頂梁柱,是鎮海石,眾海民一旦遭遇苦難,首先便會在心底向塔木茲祈禱。他這等威名,更絕不會有人想象他會死在敵人手上。

如今他的頭顱被人送來,對眾人而言,不啻於滅頂之災,可謂是極大噩耗。眾人默然片刻,有人垂首,小聲哭泣起來,那人邊哭邊道:“假的,假的,我不信,大師他不會死。”

有了這開頭,情緒似毒風般散開,旁人深受觸動,接二連三、陸陸續續的低頭落淚。那哭聲東升西降,南高北低,此起彼伏,無一刻斷絕。此地似並非正在動員軍民,轉而哀悼苦難。

派若何急道:“定是你們用了陰謀詭計,害死塔木茲大師,再以火藥炸毀了聖山!想以此手段,擾亂軍心!”

馥蘭搖頭道:“教主命我將此物歸還諸位,純是一片好心,並無半分惡意,何來擾亂一說?教主還說此戰令他甚是盡興,若群島上各位英雄能有與這位塔木茲大師相近者,教主極盼望與那人切磋一番,以快教主心懷,以祭塔木茲大師在天之靈。”

月舞者群雄之中,武功最高者是那老牛頭,但他自知遠不及那老酒島上的老者,更絕非盜火教教主對手。眾人悲憤之余,又心驚肉跳,暗想:“聽這女子的語氣,似塔木茲在那教主眼中不過是一場消遣,若此人當真來襲,咱們無一人可擋,那可如何是好?這並非關乎軍民士氣,而是這活屍太強,咱們如何抵擋得了?”

馥蘭說完此言,又靜如處子,悄然玉立,但暗中施展冥火之法,將功夫傳入鄰人心中。

她功力雖然不弱,卻無法涉及萬人。然則人心易變,不堪蠱惑,到了危急關頭,苦難時刻,只要稍加推動,立時會劇烈變動,以至於那人面目全非,前後迥異,前一刻笑臉相迎,下一刻恨之入骨。甚至連恩將仇報,濫殺泄恨之事也屢見不鮮。而海民本就愚鈍野蠻,不服教化,這許多人聚在一塊兒,只要有一人失控,那情緒傳至旁人,一而再,再而三,三人成虎,當即掀起軒然大波,再無可遏制。

台下有一老者中術,身子一震,怒罵道:“塔木茲欺名盜世,根本沒有真才實學,敗了就敗了,為他哭什麽?”

那人身旁一人怒道:“你說什麽?你敢罵塔木茲大師?”說著抓住老者衣領。

老者厲聲道:“為何罵不得?老子我這輩子就從未得過塔木茲半點好處,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老子只聽人說他如何如何厲害,可又有誰親眼見他出手了?聽說許多年前,那馬熾烈大鬧一場,欺到塔木茲家門口,塔木茲也未親自露面,而是求一女子出手擋災。我看他根本早就老得動不了,卻一直騙大夥兒說他自己怎般了得!”

兩人大吵,聲音響亮,老者聲色俱厲,嗓門更大,迅速傳播開來。眾人聽那老者說的有模有樣,有理有據,仔細一想,竟覺得真是如此:“我也從未見過塔木茲真人,那種種傳說,未必皆是實情。”

他們本對塔木茲推崇備至,佩服無極,可如今塔木茲敗了,再難守護他們,連頭顱都屈辱的被敵人送來。眾人只覺信仰天翻地覆,搖搖欲墜,身心皆有崩潰之勢。既然這信念毀了,以往賜予他們信念之人,豈不是罪大惡極的騙徒?

是啊,是啊,塔木茲是騙子,是懦夫,是神棍,是老賊老妖。他將自己裝扮得神神秘秘,高高在上,誰都不見,好似閑雲野鶴的得道之人,可他實則比誰都卑鄙,比誰都可惡。他用這奸猾手段騙大夥兒崇拜他,愛戴他,他卻渾水摸魚,欺名盜世,從眾海民手中榨取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