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4/5頁)

施黛笑得脆泠泠,張口就誇:“哇,我弟弟天賦異稟!”

施雲聲:……

對她的吹捧不置可否,施雲聲一邊固定雪人的輪廓,一邊小聲嘟囔:“幼稚。”

一個勉強看得出形態的雪人即將完工,施黛擡眼,看向正欲離開膳廳的江白硯:“江公子要來嗎?”

江白硯尋聲回頭。

施黛今日穿了身朝霞綢制成的折枝紅裙,因蹲在地上,裙擺逶迤散開,花瓣般將她托映在中間。

當她開口,呼出的氣息凝成白霧,於眉眼間交融聚散,薄紗一般。

在冷寂冬日裏,如同一抹醒目的墨。

江白硯也沒堆過雪人,與施雲聲不同,他對此毫無興致,更不會因為施黛的三言兩語,甘願陪她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但與此同時,不久前的困惑再度湧上心頭——

僅僅是用手堆弄冰雪的簡單動作,他們為何能從中得到樂趣?這與江白硯所知的愉悅相差甚遠,既沒有酣暢淋漓的廝殺,也沒有鮮血與痛意的糾纏。

施黛總能從身邊的事物裏,覓見令他無法參透的歡喜。

讓江白硯惡趣味地,想要將這份歡喜剝離。

他本就是惡劣至極。

江白硯輕聲道:“多謝施小姐。不必。”

“嗯?”施黛拭去一片鬢角的雪花,“你不喜歡?”

“並非不喜。”

長睫低垂,少年的喉音溫潤如珠玉:“只是……每每見到雪人,都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施黛偏頭看他:“什麽故事?”

施雲聲滿心警惕,蹲在施黛身旁,悄悄瞪他一眼。

“一名婦人夜裏歸家,發覺家門大敞,屋內一片狼藉,值錢的東西被人洗劫一空——不止財物,連她丈夫也消失無蹤。”

江白硯語氣平平,因聲音好聽,有種娓娓道來的沉浸感:“蹊蹺的是,院中不知被誰堆了個雪人。婦人因丈夫的失蹤心亂如麻,對雪人並不在意,只當是街坊鄰裏孩童的鬧劇。”

大概猜到一點兒情節裏的貓膩,施黛面色微僵,眨了眨眼。

施雲聲在一旁聽得認真。

十三歲的年紀好奇心正盛,他對話本故事聽得不多、所知甚少,被江白硯幾句話勾起興致。

阿狸亦是晃了晃尾巴,等待後續。

“過了幾日,冬去春來,雪水漸漸融化。婦人這才發現……院中那個來歷不明的雪人,竟淌出了猩紅水漬。”

一襲冬風掠過,瑟瑟生寒。樹梢雪屑飛揚,如冰晶落下,嘩啦作響,冷氣橫生。

江白硯神色依舊溫和:“原來她的丈夫早就死去,被匪賊藏進雪人裏,一直陪著她。”

施雲聲:……

施雲聲頭皮發麻,咬牙切齒: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阿狸:……

雪白狐狸後背發涼,連打三個哆嗦:江白硯這瘋子!!!

施黛聽罷,卻只是若有所思看著他,杏眼微光暗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莫不是被嚇得太厲害,呆住了?

阿狸壓下脊背上的涼意,帶著些許同情地悄悄瞟向她。

旋即愣住。

很無解,很疑惑。

誰能告訴它,為什麽聽完這麽個瘆人的、十足惡劣的恐怖故事……施黛居然笑了?

“江公子。”

黑黢黢的瞳孔輕悠悠一轉,施黛揚起嘴角,眼神中多出幾分期許的意思:“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故事嗎?還有別的嗎?能給我說說嗎?”

江白硯:……?

他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不,是“很不好”的預感。

*

一盞茶後。

書房之中燃著炭火,陽光和煦,暖意融融。

施黛將筆墨紙硯一件件備好,心滿意足拍了拍掌心,鬥志昂揚。

“經過傀儡師一案,長安城中,志怪話本子必然大行其道,賺得盆滿缽滿。這是我們的機會。”

施黛握拳:“江公子的故事奇詭莫測,一定能殺出一條血路,火遍長安。”

阿狸:……

它看不明白,它大受震撼。

沒錯,施黛聽完那個雪人藏屍的故事,不僅沒被嚇到,還對江白硯的編排能力大加贊賞——

然後拜托他又說了幾個詭譎殘酷的小故事,決定開發成話本子。

差點忘了,施黛以前是警校預備生,看過不少刑偵科普和小說,哪會被這種故事嚇到。

江白硯本性陰暗,自幼見慣腌臜之事,越是離奇的死法、越是殘忍的情節,他越能信手拈來。

這叫專業對口。

當他提及各式各類血腥殘忍的邪術。

施黛雙眼晶亮:“江公子見多識廣!”

當他說起“厲鬼一直貼身藏在身後,所以哪怕主人公翻箱倒櫃,也始終無法發現它的行蹤”。

施黛輕快鼓掌:“嚯呀,奇思妙想!”

幾個故事講完,阿狸與施雲聲雙雙被駭得面色微白、神情復雜。

唯有施黛大受鼓舞:“江公子,大才。我們的暢銷話本子就靠你了,在這個新年,一起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