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5頁)

江白硯語氣淡淡:“嗯。”

他被施敬承以弟子的名義留在施府,歸根結底,並非施府中人。

孑然一身久了,江白硯並不習慣這種熱鬧嘈雜的場合,旁人的笑聲只令他感到無趣與不解,心中煩悶,想要去砍殺點兒什麽。

在以前,當這家人言笑晏晏談天說地時,他往往安靜坐於桌邊,只在唇角勾出一抹淺笑。

這樣的偽裝,江白硯習以為常。

漫不經心看一眼施黛,江白硯很快挪開視線:“施小姐天賦不錯。”

他這話說得隨意,不過是隨口一提,顯然沒存幾分真心。

阿狸還在琢磨著話裏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就聽施黛欣愉笑道:“謝謝流霜姐姐,謝謝江公子。你們比我厲害多了。”

然後歡歡喜喜連吃三大個玉露團。

阿狸:……

很好,她根本沒打算去分析真假,全盤接收。

真是毫不內耗。

江白硯垂眸不語,許是嗤笑她的天真,半晌,極輕扯了下嘴角。

“對了。”

施敬承道:“關於血蠱……我在極北沒找到解蠱的線索,改日去問問藏地僧侶,看他們可有破解之法。”

江白硯淡聲:“多謝師父。”

施黛動作微頓,咽下第四個玉露團。

血蠱這事,說來有些復雜。

當初江白硯被施敬承收為弟子、帶回施府,引來了原主的強烈不滿。

原主的心態,施黛其實能夠理解。

江白硯來歷不明,又和殺人如麻的邪修一起生活多年,雙手沾滿血汙,算不得幹凈。

倘若江白硯是個心懷不軌的惡徒,將他留在身邊,只會招惹禍患。

但另一方面,江白硯又必須得到施敬承的相助,從而查明江家滅門的真相。

兩人之間的矛盾難以調和,於是在某天,江白硯主動找上原主,提出了血蠱。

說到底,原主只是個普通小姑娘,心中有猜疑,也有善意。

雖然對江白硯萬分警惕,但……

倘若他當真是個好人呢?倘若……他當真只想調查出滅門案的真相呢?

她千方百計攛掇爹娘將他趕走,豈不是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成了罪人。

心下驚疑不定,原主最終答應了綁定血蠱。

這是個兩全之策,既能確保江白硯不作惡傷她,又能讓他跟在施敬承身側,借助鎮厄司的力量調查真相。

值得一提的是,血蠱由兩人私下締結,沒告訴施敬承和孟軻。

原主明白,以自己爹娘的脾性,必不可能同意這档子事,幹脆來了個先斬後奏——

理所當然,第二天被狠狠教訓了一頓。

施敬承與孟軻都是坦蕩之人,對小輩,從不屑於施加這種近乎於枷鎖的邪術。

奈何木已成舟,別無他法,只能竭盡所能搜尋血蠱的解藥。

想到這裏,施黛默默喝了口熱茶。

邪修的術法冗雜多變,沒有一脈相承的體系,血蠱應該如何去解,幾乎沒人知道。

不過……總能有辦法吧?

她要是一輩子都和江白硯綁在一起,每隔半月給他喂一次血,那也太奇怪了。

“快到除夕了。”

孟軻依舊是喜上眉梢的模樣,一句話打斷施黛的胡思亂想:“雲聲和白硯還沒見過春節的長安城吧?這幾天喜慶得很,要不,讓黛黛與流霜帶你們逛逛?”

*

臨近春節,長安東市熱鬧非凡。

大雪落滿綠瓦白墻,朔風拂動紅綢彩燈。行人往來如織,車馬絡繹不絕,在涼絲絲的薄霧裏,隨處可聽笑語歡聲,流泛千家萬戶。

正午日頭高掛,微光和煦,萬裏無雲。施黛穿著件淺藍色小襖,一開口,帶出白蒙蒙的氣:“好多人啊。”

她對於年底長安的印象,全來源於原主的記憶。

然而紙上得來終覺淺,今天親眼所見,才真切感到了來自泱泱盛世的視覺沖擊。

這還僅僅是春節的開端而已,等到除夕當日,那才叫千燈萬盞,火樹銀花。

街邊商販走卒來來往往,下意識地,施黛伸出右手,牽住施雲聲袖口。

她弟弟可不能走丟。

這個動作出現得毫無征兆,施雲聲來不及反應,竟是愣了一下。

手臂條件反射想要往回縮,卻又被他生生止住,沉默片刻,施雲聲不自在地側過頭去。

他被尋回施府已有數月,來過不少次東市,從沒有過哪一天,像今日這般熱鬧。

心中的好奇蔓延滋長,男孩佯裝滿不在乎的模樣,目光流連不定,最終停在一處角落。

那是在做什麽?

察覺他的微妙動作,施黛順勢望去。

那是一家糖人攤子,白發蒼蒼的老人端坐於前,手中動作熟稔流暢,只行雲流水一勾一畫,便有糖絲兔子凝聚成型。

映著日光,甜糖晶瑩剔透,溢出琥珀般濃稠的棕黃色澤,很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