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4/5頁)

似是沒想到她能這麽快入戲,江白硯一頓,喉間溢出低笑:“自然。蓮仙娘娘神通廣大,我已向她許下心願,盼望這副身子能早日好些。”

江公子果然很會接戲。

施黛喜歡和這種省心的聰明人打交道,還想再開口,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我尋思著是誰走在前邊兒,原來是鄭家的病秧子。”

是個男人的聲音,吊兒郎當:“怎麽,病還沒好?還沒死呢?”

施黛回頭,借著明晃晃的燭光,看清那人長相。

二十多歲,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老舊長袍,正站在高處的階梯上俯視她和江白硯,面帶不屑。

想起來了。

為了防止露餡,施黛曾詳細詢問過鄭家人,在信徒裏與誰相識、彼此間關系如何。

身前的青年是大安坊有名的地痞流氓,住在鄭家隔壁,時常對鄭二郎出言嘲諷,每每碰面,都要威嚇幾句。

鄭二郎生性懦弱,沒一次敢還嘴。

江白硯垂眸不語,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撫摸刀鞘和劍柄,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就像揮劍斬斷某人頭顱一樣,能借此排解百無聊賴的情緒。

他對旁人的譏諷習以為常,此刻並不惱怒,只覺無趣——

也許還摻雜有一絲不悅。

與施黛的嗓音相比,這青年的腔調沙啞難聽,驟然響起將她打斷,惹人生厭。

拂過刀柄,江白硯指腹的力道漸漸大了分毫。

這種時候,理應克制殺意。

他無意理會陌生人的找茬,聽青年又罵了幾聲,正欲轉身離開,視野中陡然覆上一抹翠色。

“我尋思著是誰不長眼,原來是不學無術、整天靠爹娘過日子的敗家子。”

施黛學著青年的語氣,揚起下巴:“怎麽,還沒被爹娘趕出家門呢?”

江白硯擡眼看她,只見到微微晃動的後腦勺,和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他眼底生出困惑。

“你……”

青年被她噎得啞口無言,認出她是病秧子的姐姐,擼起袖子靠近。

“想動手?”

施黛哼笑一聲,並不怕他:“這裏是蓮仙娘娘的神宮,你在這地方鬧事,是要遭神罰的。”

又一句,不僅讓對方無法反駁,連動作都停滯在原地。

這群人將蓮仙視為神靈,看一眼都覺得戰戰兢兢,怎敢背上“在神宮鬧事”的罪名。

青年臉色變換不定,咬牙切齒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們等著。”

青年加快腳步忿忿離去,施黛朝他隔空揮了下拳頭。

一回頭,聽見江白硯一聲輕笑:“這是做什麽?”

“護著你啊。”

施黛答得不假思索:“我是姐姐嘛。”

鄭家姐弟關系不差,她幫弟弟解圍,不算崩人設。

江白硯一看就是溫溫和和、不與人起沖突的性子,她要是沉默著當啞巴,青年指不定還要怎麽折騰。

不如三言兩語把人趕走,既能清凈,又不必讓江白硯聽見汙耳朵的羞辱。

輕撫刀柄的動作頓住,江白硯眨了眨眼。

護著他。

這三個字,於他極為陌生。

兒時被邪修囚禁,無人願意護他,後來他劍術精進,再不需旁人相護。

方才施黛站在他跟前,分明是具脆弱得能一劍斬斷的身體,卻氣勢洶洶,像只盛氣淩人的——

江白硯偏頭想了想。

大概是貓。

而且是對真正的危險渾然不覺,張牙舞爪、上躥下跳晃動爪子的那種。

施黛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一路沿著長階往下,走到盡頭,豁然開朗。

視線所及,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廳堂,四下聚有三三兩兩等候的百姓,堂內燈火通明,處處擺滿綻開的蓮花燈盞。

八名身穿白衣的童男童女立於兩側,清一色膚白如玉、朱唇皓齒,像極侍奉於神靈身側的靈童。

施黛卻感受到無比濃郁的妖氣。

這些“靈童”,恐怕全是妖物所化。

“新客來。”

一名小童緩步行來,遞出手中的圓盤。

圓盤以青玉制成,盤子裏,盛有幾塊蓮花形狀的點心。

“此乃仙糕,以蓮子所制,凝有蓮仙娘娘施予的靈氣。”

小童脆生生道:“請新客品嘗。”

施黛脊背發涼。

點心做得玲瓏小巧,粉白交織,融融如煙霞。

瞧上去的確好看,但……

它是邪祟送來的吃食。

對方還說什麽“凝有蓮仙娘娘的靈氣”,鬼知道邪祟的“靈氣”,能是什麽東西。

環顧四周,不少信徒都在吃著點心。蓮仙娘娘送來的糕點,在他們眼裏,是至高無上的饋贈。

她和江白硯要是不吃,會令邪祟生疑。

應該沒什麽問題。

趙五郎他們都吃了這玩意兒,到現在仍然活蹦亂跳,沒毛病。

小童黑瞳定定,輕啟紅唇:“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