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男人心裏舒不舒坦, 柳如棠不知道也不關心,反正她挺舒坦。

謝謝幾位新隊友,讓她神清氣爽。

纏在脖頸上的白九娘子舒展一下尾巴, 嘶嘶道:“哎喲, 你說這事兒吧……咱不好說。”

“所以, ”施黛問, “你們對女兒失蹤的前因後果一概不知, 之所以不報官, 是受了窗外鬼影的威脅。是嗎?”

男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 更趨近於五彩斑斕的黑, 聞聲一震,悻悻看她。

這姑娘生得討喜, 杏眼圓潤,唇紅齒白,一笑如初初綻開的梨花花蕊。

很難想象,就是從她口中,說出了“給死人上供”那樣的狠話。

“是。”

男人顫聲道:“流翠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們怎會害她?不報官,實乃萬不得已。”

“我那苦命的女兒……”

他身旁的女人垂頭抹眼淚:“大人們,千萬要找到她啊。”

“二位放心,我明白。”

沈流霜微笑安慰:“二位待女兒情深意切, 絕不可能是置她於不顧、頑皮賴骨、人面獸心、唯利是圖的禽獸之流。”

夫妻二人:……

沈流霜話術得體, 叫人無法反駁。他們覺得自己被結結實實罵了一通, 但他們找不到證據。

好氣。

這對夫妻一口咬定事實如此,再逼問下去, 也得不到真相。

一行人很快告辭,走出院門, 柳如棠摸了摸下巴:“你們怎麽想?”

“很奇怪。”

閻清歡回憶著從話本子裏學來的推理技巧:“夜半見鬼,厲鬼讓他們不要報官,他們就真不報了?這可是關乎一條人命啊。”

“而且,不止這一家。”

沈流霜思忖道:“若說這家人膽小怕事也就罷了,一共有那麽多女子失蹤,莫非她們的家人全是膽小如鼠之輩,沒一個敢報官的?”

如果是她,得知家人好友被厲鬼所害,哪怕前路九死一生,也要爭個頭破血流。

“江公子不是問過那對夫妻,關於‘厲鬼’的長相嗎?”

施黛說:“他們答得太詳實了。那兩人都是平民百姓,見鬼後居然能仔仔細細觀察一番——膽子這麽大,還不敢去報官?”

閻清歡恍然:“對哦!”

他身為鎮厄司的一員,就算做了十足的心理準備,見到渾身是血的厲鬼,都會下意識避開視線。

“等會兒,這話得細說說。”

白九娘子來了興致:“你的意思是,他們所謂的‘見鬼’,很可能是編造出來的說辭?”

“如果以這個思路往回推。”

施黛輕聲道:“見鬼是假,那麽被厲鬼威脅也是假。這些人家沒了女兒和妻子,卻選擇知情不報,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閻清歡眸光一動,跟上思路:“女子失蹤的真正原因,和她們的家人有關!”

施雲聲靜靜聽他們的對話,眼中生出迷茫。

他對人情世故的了解,全部來源於施府。爹爹娘親慈愛溫柔,姐姐待他亦是極好,他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人蓄意殘害親眷。

人,真的很難理解。

“或許是賣妻鬻女。”

柳如棠沉聲:“將妻女發賣,從而賺取銀錢。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

默了默,柳如棠冷嗤:“記得那尊送子觀音像嗎?”

明明有了女兒,卻對生子念念不忘。女兒失蹤後,居然不忘給送子觀音上香。

純粹的“賺取銀錢”,可沒辦法為他們帶去一個兒子。

“鎮厄司處理過類似的案子。”

靜思片刻,柳如棠道:“一些邪祟為了盡快積攢修為,會與人族達成交易——邪祟給人好處,那人受到恩惠,需要獻上同等的報酬。”

長安城中有鎮厄司當職,邪祟遊蕩於街頭害人,風險極大。

與其冒著被當場抓獲的危險,不如暗中驅使人族,自己則龜縮一角,等待供奉就好。

說到這裏,柳如棠冷聲笑了笑:“而邪祟索取的報酬,通常是人。”

“也就是說,”閻清歡咽下一口唾沫,“這些人家的妻女消失不見,也許是因為……他們主動把妻女獻給邪祟,換取好處?”

大白天的,他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這種震悚不同於見鬼時的驚愕,而是從骨子裏透出的涼,像有雪水滲進五臟六腑,陰森森的,叫人發怵。

“古往今來,這類案子有很多。”

柳如棠笑著覷他,似是覺得他太過天真:“世人皆道妖鬼可怖,可去大理寺裏瞧瞧,濫殺無辜、心如蛇蠍的人同樣不少。”

有時人心之惡,遠比怪力亂神更駭人聽聞。

白九娘子尾巴一晃,義正辭嚴:“您等會兒,心如蛇蠍?”

它們柳門的仙家,絕不與蠍子共沉淪!

柳如棠扶額:“行行行,心如毒蠍。”

施黛聽得笑笑,想了想,敲響隔壁人家的大門。

閻清歡好奇:“這戶沒人失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