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5頁)

任他是鮫人是豺狼還是石頭,十指連心,被銀針這麽一刺,哪怕不願哭,也會落下生理性淚珠。

“這裏還有幾根針。”

邪修回身:“你們要不要來試試?他……”

話語未盡,刀光乍現。

在他轉身的同時,江白硯熟稔拔刀,短匕劃過邪修脖頸,飆出腥紅血線。

這是施黛頭一回見到江白硯殺人——

盡管是幻境裏的影像。

他起手極快,難以用視線捕捉,刀鋒沒入咽喉,不像揮刀,更似輕輕拂過柔軟的花枝。

靜謐,迅捷,連殺意都見不著幾分。

與兒時孱弱的自己不同,當下的江白硯,實力遠勝於邪修。

手起刀落,毫無防備的黑衣男人雙眼圓瞪,撲通倒地。

邪修死得太過突然,被鐵鏈束縛的男孩茫然擡頭。

江白硯上前,斬斷冰冷鎖鏈:“他死了,替傀之術已被我解開,你走吧。”

這孩子是曾經的他,他當然知道,對方想要什麽。

無非是擺脫邪修的掌控,逃離暗無天日的囚籠,為江家復仇。

說來可笑,這三個願望,當年的他一個都實現不了。

鐵鏈斷開,男孩空洞的雙眼逐漸擁有情緒,不敢置信地垂下腦袋,定定凝視邪修的屍體。

與之對應地,幻象溶解重組。

幽暗的小室消失不見,施黛眨眼,被突如其來的夕陽刺得皺了下眉。

奇怪。

他們還在江白硯的魘境裏嗎?這是他的下一場回憶?

顯而易見,她沒回到蓮仙的洞穴。

這地方是片綠意蒼翠的山中密林,她站在一個小小院落裏頭,跟前是座木屋。

朝四周看了看,施黛沒找到江白硯的身影。

不過,在她身邊……

施黛與身側的小孩面面相覷。

是小時候的江白硯,依舊滿身傷痕,穿著件皺巴巴臟兮兮的褐色短衣,看身量,比上一段回憶裏的孩子大了些。

被她直勾勾看著,男孩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揪緊袖口。

施黛嘗試轉動卡殼的腦筋。

在上一場回憶中,她與江白硯扮演的角色,應該是邪修的朋友。

所以邪修對他們沒什麽防備,還邀請他們參觀替傀。

那現在,她充當了個什麽角色?

《蒼生錄》提及過,江白硯在十五歲時破解替傀之術、親手誅殺邪修。

身側的孩子頂多十歲出頭,算算時間,他理應被邪修關在地下才對。

難不成,她現在的身份是那喪盡天良的邪修?

施黛很快否定這個猜測。

男孩看她的眼神不對。

她記得暗室裏男孩的雙眼,冷寂無波,望向邪修時,有毫不遮掩的恨。

此刻對視,他眸中的冷意化開些許,安靜又小心,蘊含不易察覺的期許。

大腦宕機。

被這樣怯怯看著,心裏軟得不像話,施黛決定探一探他的口風:“我剛說的話,你都記著了嗎?”

男孩微怔,乖巧點頭。

施黛用了課堂上老師抽查的語氣:“真的?我說什麽了?”

只要她表現得理直氣壯,就不會惹人生疑。

“你說,你會保護我,帶我回家。”

用手指捏緊袖口,睫毛簌簌輕顫,男孩擡頭,雙眼染著紅:“謝謝你救我……我都記得。”

好乖。

本就搖搖欲墜的心臟咚咚一跳,施黛瞥過他手腕和小腿的傷疤,胸腔裏湧起澀然的悶疼。

十歲出頭的江白硯,與十七歲的他大不相同。

沒有對一切危機泰然處之的遊刃有余,沒有凜冽劍氣與殺意,也沒有時常掛在唇邊、不達眼底的笑。

此時的他尚且年幼,如同未經打磨的刀,雖飽受折磨,仍留有純然稚氣。

當他懷著期許看向某人,黑瞳澄凈溫柔,乖順得不像話。

施黛很沒出息地心尖發軟。

聽他的描述……

她扮演的這個人,救過江白硯?

《蒼生錄》裏有寫,江白硯曾經從暗室裏數次出逃,又數次被邪修抓回。

莫非這是他其中的一次逃亡?都已經被人救下,結果還是沒逃掉嗎?

對他的過去知之甚少,江白硯本人又不在身邊。

為了不讓魘境混亂,施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穩住幼時的江白硯,再等他本尊現身,破解這層幻境。

萬幸,她這次的角色好像還不錯。

“對啦。”

暗暗松了口氣,施黛俯身,為小孩撩起一縷搭在眼睛上、沾了血的發。

臉好白,頰邊有幾道血印和刀傷。

從褲腿露出的腳腕也有傷痕,正往外汩汩淌血。因為沒穿鞋,血漬在地面洇開,滲進黃褐色泥土裏。

肯定很疼。

頂著這樣的身體,每走一步都是劇痛,施黛很難想象,江白硯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出逃。

他才那麽小。

她以前在孤兒院時,受過很多人的照顧,後來長大,成了照料弟弟妹妹的大姐姐。